事实不止如此。她还记得望江刚刚来到家里的时候,那时他的自闭症还很严重,不愿意接触任何人,日常只有哭闹或者大喊大叫,有时候他哭到累了,没有力气睡过去了,她会来到他的房间里照顾他,也会偶尔听到他的喃喃梦话,有时候喊小乐,有时候喊邓姑姑,而有时依旧摆脱不了害怕到哭泣的命运,这时候她或者丈夫就会摸摸他的头,给他盖好被子哄哄他。
后来望江的症状不断好转,他变成了一个很正常的只是有些内敛的孩子,和其他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也很少再哭再闹,再表现出像他以前患病的时日里出现的症状,他们都以为他已经被治愈了,都以为从此以后他的每一天都能如常度过,都希望他能拥有更多的快乐和幸福。
到现在么,也许是他们为人父母的太过失职,也许是因为时代不允许,毕竟这几年就连见面都寥寥可数,所以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自己的小儿子会在昏迷不醒的时候不断喊着自己大儿子的名字。
他在喊什么呢?他在喊“江星年”,他又说了什么呢?他说“别这样对我”,他说“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他说“我好痛”,说“真的好痛啊”,他的乞求可怜到叫人想落泪。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望江这副模样了,在南部时他总是报喜不报忧,他们只能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他真实的信息,如此才能稍稍放心。这次受伤本来就已经让她和丈夫无比担忧,而望江的话无疑是锋利的击打物,敲碎了最后的玻璃的一样的心理防线。
她回去先平静了一会儿,可半响后还是忍不住落泪。
她想,她该怎么做呢,望江彷徨无助地唤着江星年这三个字的声音,问到恋爱相关时他的沉默,他痛苦的乞求,他反复辗转的情绪,他那颗尚在江星年身体里运作的器官、他的诚实、每一次真诚地叫自己妈妈、抬头笑着看着自己,眼里永远真诚永远干净……他会忍住不喊疼,也会撒娇喊爸爸妈妈,他会认真地给自己选生日礼物,他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
可是这么乖的孩子,心里装的是他的哥哥,梦里也在喊他的哥哥,请他的哥哥不要这么冷漠地对待他。
想到这些,她几乎肝肠寸断。
没有犹豫,也没有思考太久,这天晚上吃晚餐的时候,她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易曼是江星年自己选的,他本身性格很讨人喜欢,能力也非常出众,再者两家的实力差距不算太大,而江星年本人好像也很喜欢他,所以他们很满意,自始至终都是让江星年自己去做决定,从没有任何异议。
“星年。”可是现在她温和地说,宛如建议:“取消婚约吧。”
她听见自己的话语,一如当年望江生日的清晨,江星年坐在窗户上威胁她和丈夫的时候。
他当时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却已经会拿捏人心,他说,不要让望江回到孤儿院,除非他死,他们毫不怀疑他真的能做到,所以他们遂了他的心愿,此后真的没有再带望江回过孤儿院。
其实父母亲情宛如一个轮回,它像一面镜子,清楚地照射出彼此最真实的样貌,反映出彼此。
“除了望江之外你不能和别人结婚。”她的声音清晰地落下:“除非我死。”
第四十章
她给了江星年两个选择,一个是江星年解除她与丈夫的亲子关系,另一个就是她解除掉与望江之间的收养关系,江星年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以他的能力要快速取消婚约并不困难,他妈在闹,易曼也会闹,江星年用冷漠把这些都隔绝起来,至少这样能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
不变的是,他依旧没有去看望过望江,一次都没有。
这些她并没有告诉望江,只跟他说明自己要江星年解除婚约,又安慰望江,希望他不要多想,当然,就算是他想多想也没有办法,身体状况怎么都不允许。
望江在昏迷又醒来的状态中度过一整个月,第二个月的时候他的身体终于回到正常状态,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家人,但好在他的妈妈爸爸都是很聪明的人,他们给了他很好的空间去消化,于是养伤的时候,除了看自己常带在身边的书之外,邓乐心和邓姑姑以及他过去的心理医生就经常来陪伴他。
偶尔心理医生的女儿也会来,她叫陈辙馨,是位女性Alpha,望江不知道,她真的像江星年少时在心里阴阳怪气想的那样分化成了一位Alpha,但江星年把望江的第二性别猜错了,当然,现在他也无从得知。
望江和她是少时的玩伴,而她本人对战争和军事也颇为关注,二人还能聊上几句。有此二人聊天的时候恰好撞上邓乐心也抽空来探望他,陈辙馨好像对这个温和又很漂亮的小Ome□□生了极浓烈的兴趣,当场就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她搭讪的方式太过自然也真诚,所以直到她离开之后邓乐心还脸红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