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是受了多重的伤!”犹豫着不肯靠近一点的萧冬也被惊到了。
沈谧没有余力再刻意去维持那副人形的表面干净时,一身伤这才慢慢显露出来。殷红的血收不住了,便如决堤一般争先恐后逃离那具躯体,只片刻沈谧便像刚从红色的染缸里捞出来一样。
萧算着急忙慌要去把人扶起来,却被沈谧周身的黑雾抗拒地推来,萧逗便接住他,退远了些。
萧冬战战兢兢往自家师兄们身后躲。
三个人一时沉默了,现下这情况他们都摸不着头脑,最能拿主意的萧逗还对沈谧持有些戒备——方才他那手脚灵力都不听自己使唤的窘境应该是沈谧控制了他,伤成这副模样还能轻飘飘一句话就假旁人之手从危局中逃脱,这样深不可测的修为,如果沈谧真的要认真与仙门正道作对……
但偏生萧椒那傻小子,无知无畏一头栽在了这么个可怕的家伙手上。
萧逗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上前去探了探沈谧的伤势,他小心避开了那些黑雾的反抗,探得沈谧一身灵力几乎枯竭,经脉尽碎,内伤外伤层层叠叠,不由得大惊——这老妖怪到底干了些什么?
一辈子没见过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人的萧逗探得心惊胆战,一瞬间脑子里却闪过了个念头——不如趁此机会杀了这妖怪,永绝后患,也能叫萧椒死心。但他转念又一想,萧椒那家伙心如秤砣,认定了就绝不轻易改,别说沈谧死在他手里,就是他们三个现在只是见死不救,萧椒知道了估计也得发疯。况且……沈谧说起来也救过他们几次。
“快把乾坤袋里的丹药拿来!”萧逗做出了决定,把沈谧扶起来,一手撑着沈谧的后背给人输送灵力,一面吩咐师弟们。萧算赶忙把自己身上的乾坤袋翻了翻,找了一枚白瓷小瓶出来,小心翼翼给沈谧喂到嘴里。
他们能做的有限得很,但总归比什么都不做强。
等情况稍微稳定些了,萧逗才扶着沈谧躺到了房间里的床上。
他们三人在这寒冬里出了一身汗,这时才回过神来打量周遭的环境。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小的案几,四周挂着些薄纱,他们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到底怎么回事?小辣椒不是去找他了,人呢?这么大动静都没闹动他么?”萧逗皱着眉,然而没有人能为他解答疑虑。他们的大师兄不知所踪,现下这沈谧又只吊着一口气昏睡,山川动摇、雪夜雷鸣的那些事,背后究竟有什么,他们三个连猜都没个方向去猜。
“小辣椒不会也出什么事了吧?”萧算担忧道。
“你们俩先在这守着,我去找找。”萧逗提剑就走,然而刚一出门,却叫个无形的屏障挡住了脚步——这房间周围有沈谧放的结界,沈谧仓促之间居然还没忘记设个屏障,哪怕自己失去意识,也能把自己的气息兜在屏障里不叫人察觉。但也隔住了萧逗三人出去的路。
萧逗打不开那屏障,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奈退了回去,只冲师弟们摇了摇头:“出不去,看来只能想办法让沈谧快点醒过来了。”
而此时,被师弟们记挂的萧椒在沈谧袖子里盘腿坐着,识灯铆足了劲蓬起来的火光里,照出了另一个摸索着靠过来的人影。
“他……他怎么了?”那人开口是一把脆生生的好嗓音,雨打青瓷似的,但话音并不高,可能是有些恐惧,一句话讲得颤颤巍巍的。
正是那先前被沈谧扔进袖子里就没再管过的正牌青溪公子。
这南院摸爬滚打数年的青年人被关在这里许久,所见皆是黑暗中幢幢的鬼影。
沈谧爱往袖子里揣东西,但揣的除了厉鬼便是妖怪,头一遭进来这么个毫无修为的凡人,简直像是羊入了狼窝,虽然那些东西也没怎么为难青溪,但这诡异的场景对一个凡人来说实在过于可怕,他数度被吓晕过去又被吓醒过来,颠来倒去好不崩溃,如今借着点光芒终于看清黑暗里还有个有鼻子有眼的同类,他觉得亲切无比。
识灯徒劳地喊了一连串沈谧的名字,没得到回应,好不容易养好的那点精力也快消耗完了,只好收敛起来,回身看见青溪摸黑爬到萧椒身边,当即长叫一声,一头冲过去把人拦住了。
“他吸收了太多杂芜的灵气,正在入定消化,受到打扰容易真气走岔走火入魔,你靠近也会有危险的!”
青溪闻言狠狠往后退了退,怔忪道:“啊……那他,他也不是人吗?”
“他是修士。”识灯说,“不是让你躲着别出来吗?”
青溪的视线还落在被识灯的光照亮的萧椒身上,小团子明白这被吓坏了的凡人现在急迫地想要抓住点什么,但它也毫无办法,只能温声劝道:“他现下自身难保,外面那个也半死不活,你且好生待着,过些时日沈谧好了,就能放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