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夏往事+番外(80)

黄妈警惕地看了眼谢婉君,谢婉君一回来便进了书房,想必是有事要忙,黄妈又拉着秦水凝躲远些,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大小姐是为照顾您的生意,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在您店里裁,样样不肯落下的,短褂倒是还肯偶尔穿穿,绒线衫就罢了,送过来都是放着,穿不了。”

秦水凝不能理解:“怎么不能穿?都是按照她的身量织的,不合适的话为何不送回去改?”

黄妈摇了摇头:“大小姐不让我跟您说,您也别说是我说的,更别在大小姐面前提。她穿不了毛线做的衣裳,即便是隔着旗袍也嫌痒,早些年穿过几次,晚上就让我找药,我一看,浑身都是疹子,娇贵着呢。”

秦水凝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心道给她做衣裳必是用最好的料子,绒线衫都是用纯羊毛线,竟还会起疹子,如此说来,每逢春秋不冷不热之时,她便都是仅穿一件旗袍冻过来的,心里也跟着疼惜起来。

黄妈见她听了进去,比了个“嘘”的手势:“大小姐不让多嘴,每年多在秦记订两件绒线衫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衣柜里不知多少新衣裳没穿过,您可千万别挑明,当做不知情就好了。”

秦水凝点了点头,叫黄妈放心:“我知道了,不是大事,谁又能拗得过她。”

谢婉君在书房里迟迟没出来,晚饭已经摆上了桌子,秦水凝便去叫她,进书房的时候她正在跟人打电话,似乎在催促什么,语气有些不悦。

“说好的两个月,你现在告诉我东西还没到上海?钱老板,要不是信得过你,我都要当你打算闭店跑路了。”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定是在解释,谢婉君说:“我何尝不知道入港不易?我也是要做生意的,你最好上些心,就怕你不拿我的事当回事。”

又聊了几句,谢婉君才狠狠撂了电话,秦水凝立在桌边等她,见状问道:“还没忙完?可以吃饭了。”

她坐在那儿仰头看秦水凝,语气又变得温柔:“不是什么大事,珠宝店的老钱,就是上次在他那儿订的火油钻,拖拖拉拉的,我都要疑心他亲自去采钻了。”

秦水凝宽慰道:“时局不稳,想必他也有苦衷,莫为了这个生气,早晚会做好的。”

谢婉君莞尔一笑,摆了摆手:“哪有这个闲心跟他生气?我不过是吓唬他罢了,走,咱们吃饭去。”

她已经起了身,秦水凝却没急着出去,而是拿起了桌边的请柬,张开放着,叫人想不注意都难。

谢婉君也没瞒她,同她说道:“经济司来了个新部长,虽是副职……你可知道严从颐的堂兄是谁?就是你当初去送旗袍的严家,我同严太太交好,严先生就是在经济司谋职的,眼下这个调动,于严先生不利,严太太没少跟我念叨。这不是新官上任,商界怎么着也得办个酒会迎一迎。”

秦水凝并未多看,很快放下了请柬,两人离开书房,她随口问道:“我说你上次来料怎么要裁裙子,可是打算去?”

“自然要去,不是为了凑热闹,我得去嗅一嗅风向。”

“新上任的副部长是谁?可是当地的?”

“你竟同我打听起这些来,怎么,你们连经济司的事儿也要管么?看看他有没有勾结日本人,然后杀之而后快?”

她不肯说那人的名字,秦水凝也没再追问,入座动筷后,谢婉君又说:“其实我挺乐意帮帮你们的,不,不是帮你们,而是帮你,你的同志们可缺少什么?我看看怎么给你弄来。”

秦水凝低笑着摇头:“我看你是在寻找商机,看看什么东西紧俏,囤上一番。”

谢婉君露出个俏皮的表情:“竟叫你识破了?你不说我也知道,眼下这个世道,还有什么比枪支和西药更紧俏的?枪支我是动不得了,西药么,被那些人攥得死死的,怕是难分一杯羹……”

“你少操心这些,什么都不用你做。”

谢婉君蓦地想起那个雨天,她泪眼婆娑地说知她不易,嘴角不禁溢出了笑容,没再多说。

那日她确实未将秦水凝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闲谈罢了,不想到了酒会当日,礼查饭店的宴会厅中,众宾齐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之中,谢婉君的视线穿过人群,远处端着杯酒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可不正是秦水凝。

秦水凝显然早就看到她了,四目遥遥相对,谁也没有上前的意思。

她们都觉得对方离自己很远,人海亦是山海,于谢婉君来说,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明知今天这种场合秦水凝不该出现,既已出现,势必有事发生,唯愿不是见血的场面。

于秦水凝来说,她不能上前与谢婉君相认,即便宴会上的不少人,譬如许世蕖、陈万良等,皆是知道她们相熟的,她始终躲着,绝不能同谢婉君说一句话,假使被有心之人注意到,那么危险的便不只是她,还要加上个谢婉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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