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过,委实难看,便擅自做主换成白色,谢大小姐不会扣我的工钱罢?”
“秦师傅这话说的,我哪里敢?您都分文不取了,我想送钱都没处送呢。”
秦水凝将她的阴阳怪气一一接纳,拎起披肩往她身上挂,一边比量一边可惜地说:“如今倒是后悔了,可否叫账房先生再跑一次?罢了,眼看要结上个季度的账,我就一并算了罢。”
“你想得美,我这个人可是极小气的,你既不要,我便不再给了。”
“素来听闻你大方,对我倒是愈发小气,也不知我是亏了还是赚了。”
屋子里虽不算太冷,也没烧火箱取暖,谢婉君只穿一件单层的旗袍下来,裹着那条披肩还是暖和不少,于是捞着秦水凝的手往怀里塞,将她的手也一并暖了,接道:“周末我休息,带你去订一枚拿得出手的戒指,够在你那儿裁几年的衣裳了,你说你是赚了还是亏了?”
“我每天做针线活,本就不爱戴戒指,给我买这些做什么。”
“那天怎么突然戴了呢?缅怀起你那位亡夫了不成?”
她显然还不知严从颐心中的猫腻,秦水凝也不愿多说:“好大一股酸味儿。”
幸亏她没多想,随口吃一嘴飞醋便兀自说了下去:“姜叔昀都能送你成色那么好的翡翠戒指,我怎能落下?待戒指做好了,管你戴与不戴,放在那儿又如何?我就是要送你,你当我跟你似的,将枚扣子装在戒指盒里,就这么轻易地把我给打发了,你心里得意着呢。”
话已至此,秦水凝自然不会再推辞,点头回道:“我答应同你去,你也得随我去趟医院,真叫严医生给你开些药来吃。”
谢婉君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摆出副不满意的表情:“去就去,答应你便是。”
她又让秦水凝收好一条毛领,自己只留了一条,那瞬间秦水凝不免觉得她是要送自己的,刚想开口拒绝,谢婉君像是捉到了她的短处,脸上露出得意的坏笑:“我是要送稚芙的,当初就觉得她戴着会好看,想着给她留一条,没你的份儿。”
秦水凝吃了一瘪,凉飕飕地瞥她一眼:“许小姐若是知晓你这般爱护她,想必定要喜极而泣了。”
谢婉君追着她问:“你吃醋不成?你是不是吃醋?你快告诉我,心里是什么感受?”
秦水凝兀自走到衣架旁去拿大衣:“懒得与你胡搅蛮缠,我还得回店里,小朱一个人应付不来。”
“还要走?”谢婉君不免失望,又说起晚上的安排,“我晚上在和平饭店应酬,到时候叫小佟去接你,你等我一起回家。”
秦水凝心里一暖,“嗯”了声算作应答。
晚上秦记刚准备打烊,秦水凝还跟小朱在店里收拾着,一抬头就看见停在门口的车,已经熄了火,不知等候多久了。
她忽然觉得心潮有些涌动,虽然知道谢婉君不在车里,还是不免产生一种暌违已久的归属感,好像终于有了家,家里还有人等着她。
受那种归心似箭的情绪所催动,秦水凝忙放下手头的活儿,叫小朱收尾,并叮嘱了一句锁好店门,小朱爽快答应,扭头便瞧见秦水凝急匆匆地走了,大衣都还没穿好。
秦水凝独自上了车,瞧见后座放着谢婉君的红呢绒大衣,不禁眉头一皱,问小佟:“她怎么把外套就放在车里了,着凉了怎么办?”
小佟默默启动车子开回和平饭店,心不在焉地答道:“不会的,大小姐今日带了件狐皮披肩,披着上去的。”
倒是符合谢婉君爱美的性子,秦水凝把那件被随手丢在车座上的大衣拢好,没再多说。
其实她根本无需急这一时,到了和平饭店楼下也是要等的,且一等就是两个钟头。
小佟看出她等得久了,心中难免不耐,按照以往的经验推断说道:“今日是许老板的局,许老板并不好酒,喝不了多少,想必很快就散了。”他又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洋火,拉开车门下去,“秦小姐,我下去抽根烟。”
秦水凝独自在车上又坐了两分钟,觉得有点儿闷,系好大衣的纽扣也下了车,今日倒不算太冷,吹吹风也好。
她立在车旁,下意识抬头看和平饭店明亮的窗,明知看不到什么,还是下意识想要找到谢婉君所在的包厢。不想那和平饭店上面的几层楼都是客房,谢婉君他们就在二楼的包厢,但凡再高一些秦水凝都看不真切,二楼还是足够的,她率先看到窗边衣架上挂着的银狐皮披肩,在周围深色的大衣映衬下分外醒目。
想必那厢的酒局已经接近尾声,谢婉君先行走到了窗边,自然不会想着往下看,秦水凝看到她就够了,嘴角扬起了个淡淡的笑容,可那笑容并未维持多久,在看到许世蕖后僵住,很快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