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66)

栗延臻靠在榻上,怀抱着方棠,说:“你替我去信给父亲,就说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有随军医官照顾就行了,不必劳烦御医。”

闻修宁又道:“大将军还说若是少夫人在边关待不习惯,就尽快南下回程吧,免得再冻着伤着,落下病根。”

栗延臻看了看正在发呆的方棠,随手揉了一把,道:“你替我应付过去就好,不要打扰少夫人休息。”

闻修宁便没再多问,下去办栗延臻交代的事了。

方棠趴在榻上,后腰高高地拱起来,左右微微晃着,和栗延臻下着围棋,精神却不集中,心不在焉的样子。

“夫人想吃什么?”栗延臻拍拍他的尾巴球,“我叫人搬了炉子到帐里给你烤肉吃吧。”

方棠嗯了一声,指尖夹着一枚黑子落下。

栗延臻陪他下棋下了半日,等方棠腻了,随手把没下完的棋盘一推,搅个稀乱,然后抬起下巴故意盯着栗延臻看,那意思分明是说“你能拿我如何?”

“不下了?”栗延臻丝毫不生气,只是依着他胡来,“乖乖把药喝了,我给你切肉吃。”

方棠见惹怒栗延臻未果,很失望地跑到一边玩他的羊角刀去了,放在手里行云流水地耍,刀刃雪白,刀光晃晃,映得帐子里白光乱闪。

“夫人小心别伤着自己。”栗延臻过来拿走他手里的刀,给他披上狐皮氅,“过来,喝药。”

只是这边地没有酒喝,仅有的一些也是苦而不甘的烈酒,用来治伤或是引火用的,难喝得很。方棠喝不到酒,很不开心,整天在营中跑来跑去地给栗延臻找事做。

这几日渠军和西羌军僵持着,谁也没有妄动半分。沙瓦桑大概是探不清渠军的虚实,也不知栗延臻的伤势如何了,一直在边境外徘徊观望,踯躅不前。

天边的海东青盘旋嗥鸣,时而隐入白雪绵延的茫茫山林。乌云压城,雾霭沉沉。

栗延臻时时会去哨塔上远观敌情,他望着不远处西羌和丹措部隐隐可现的部旗与军旗,对身旁的闻修宁道:“丹措人还是只扰乱我军,却不进攻吗?”

闻修宁点头:“是,隔几日便来我军阵前奔走一番,口中大骂并侮辱少将军和陛下,待将士们披甲上马去追,他们又跑了,并不与我军缠斗。”

栗延臻闻言轻笑:“雕虫小技,还想引我大军倾巢而出。前面就是缚虬谷,谷口宽,而其形若斗,一旦我们冲进去,埋伏在山坡上和谷口的伏兵就会冲出来将我们一网杀尽。这丹措王似是读过兵书,却只读了一半,就敢在这里班门弄斧。”

“少将军看他们是要如何?”

栗延臻道:“要么引我们出去,以大军伏击,要么就是想消磨我军士气,再空耗我们的粮草。他们惯会用这一招,无妨,我们只坚守不出即可。他西羌军并不比我们熬得住寒冬,况且他们还是离乡进军,不出一月,自己就会退了。”

闻修宁道:“少将军英明。”

栗延臻转回身,随口问:“少夫人呢?”

“禀少将军,少夫人早上喝过药又去睡了,您去看看?”

栗延臻打算回去看一眼方棠醒了没有,刚到军营门前,就看到两辆马车缓缓停下,驾车的士兵从车上跳下来,跑到他面前跪下:“少将军,大将军让末将给您送了些暖冬御寒的物件来,请少将军过目。”

“什么东西?”栗延臻和闻修宁都好奇地看着那两辆车。

那士兵拍了拍手,叫车上的人下来。

一只纤葱嫩豆腐似的白生生的手掀开车帘,接着一张倾城绝伦的美人面从后面探出。五六个穿着绫罗纱衣的纤细佳人下了车,赤足走到栗延臻面前,齐刷刷跪下去。

闻修宁目瞪口呆,看着栗延臻:“这……她们……”

幽牢关的冬天滴水成冰,狐裘不暖,铁衣冰冷,锦衾兽皮盖在身上如同无物,这些美人居然身上挂了几块看上去完全不挡风的布,就这么站在冰天雪地里,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冷的样子,手脚都是雪白的。

栗延臻皱眉:“这是什么地方,穿成这样成何体统?闻修宁,你把她们拉下去多穿些衣服,再问问父亲这是何意?”

闻修宁不知所措地带着那些美人下去换衣服了,栗延臻站在原地,只听那赶马车来的士兵说道:“少将军,这些都是从西域诸部进献来的兰奴,冰肌玉骨,天生异香。他们无论男女皆能受孕怀胎,男子也与女子无异。大将军念及少将军和夫人成婚多年无子嗣,怕栗氏以后人丁凉薄,就让末将送来这些。”

“胡来。”栗延臻语气中爬上些怒意,“我是来行军打仗的,不是来醉生梦死的。你回禀我父亲,就说我不需要,过两天许他们回乡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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