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那个天平慢慢倾斜，只要过去那么一点点的时候，他却也比谁都能更狠得下心。
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孙女再无被救的可能，再这么拖下去甚至会损害到其他人的利益的时候，他就比谁都更先地献出自己的之前一直所保护之人。
他找到了自己的弟子，那群一直宠爱着‘慕璃书’的师兄们和他们说明了事情的情况，和他们商量着，如何给‘慕璃书’喂下能让人醉生梦死，在美梦中就悄悄逝去的毒药。
结果没想到，偏偏是哪天，‘慕璃书’因为想要给师兄过生日买礼物，所以悄悄跑过来准备找外公借点灵石下山，结果就在门口听到了这一切。
其实她并不介意为了外公，为了师兄们而死，但她介意的是就算她死了，灵魂还得接着被囚禁起来，镇压在那所谓的神器之下，经受几万年、几十万年的折磨。
她更介意的是，原来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外公知道，师兄们也知道，他们知道她是一头在未来注定要被宰的羊羔，所以才这么的宠爱，这么的忍让。
忍让？
听到这个词的‘慕璃书’差点当场笑了出来，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忍让啊。
听完了一切的‘慕璃书’什么都没有说，悄悄地离开了，晚上她若无其事地找外公撒娇想要出去买礼物。
郑宗主感怀于这可能是她最后的快乐时光，于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然后第二天，‘慕璃书’下山买礼物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洛阳城是‘慕璃书’的第一站，她站在城墙门口，看到了挂在上面的楚潇。
看着模样凄惨，濒临死亡的楚潇，她却只觉得羡慕。
真好啊，你马上就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了吧？
紧接着，感受到视线的楚潇抬起了头，露出了那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明明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屈辱，但她的双眼中依旧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和对命运的不屈服。
那么的灼热，那么的耀眼，‘慕璃书’感觉自己仿佛都要被灼伤，立刻低下了头，拉紧了身上精致的披风。
明明此时她才是穿着精致整齐、容貌精致的那一个，但在对方的目光下，她却觉得自己宛如被扒了皮的老鼠一般丑陋。
‘慕璃书’受不了那道视线匆匆离开了洛阳城。
没过多久，她就被外公找到带了回去。
这次她没有再挣扎，甘愿被他们带了回去，但却提出了一个要求。
“回去的时候，我想经过洛阳城。”
“你去那里干什么？”郑宗主皱眉，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慕璃书’笑了笑，“那是我逃出来去的第一个城市，也作为我人生的最后一个城市，岂不是正好？这应该就是外公教我的，做事要有始有终吧？”
郑宗主：“……”
他沉默地摸了摸‘慕璃书’的头，同意了这件事。
走出洛阳城，站在城墙之下，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却没注意到自己弹灰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慕璃书’死死握住自己颤抖的手，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烈得几乎都要跳出来。
在那剧烈鼓噪着的声响中，她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看去。
城墙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巨大的失落感瞬间充盈了整个身躯，鼓噪的声音瞬间停滞，因为反差太大，她甚至都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人呢？”她看着上方喃喃道。
“什么人？”
郑宗主奇怪地看着她，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哪里能有什么人？”
何云忍不住在一旁插话道，“师妹是在问楚潇吗？”
“楚潇？”
‘慕璃书’在口中缓慢咀嚼着这个名字，“原来她叫楚潇啊。”
何云对于‘慕璃书’的事一直处于一种愧疚状态，这回好不容易让她感兴趣起来，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她在那上面熬了一个月。在三天前终于是熬不住，去世了。”
“去世了……？”
‘慕璃书’眼里闪过一瞬的茫然无措，她低下头扯了扯自己的披风将自己紧紧包裹了起来，“原来…已经去世了啊。”
回去之后，‘慕璃书’一直安安生生地呆在屋子里，除了喜欢坐在院子里看天空之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郑宗主察觉到她是真的不想再逃走了，也就放松了对她的看管，让她能在这座山头自由行动。
结果当天晚上，她就挖出了自己的内丹，毁掉了自己的灵根，爬到了屋后的悬崖上，一跃而下。
她觉得自己只要废了，死了，灵魂就不会被囚禁起来了吧。
她就能去那边的世界，和那个叫楚潇的人说上一句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