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当他捧着铃铛兴冲冲地赶回家时,却从邻居口中得知夫子被官府的人给带走了,当即,他手中的铃铛便掉落在了地上。
两天之后,他就听到了夫子的死讯。
乱葬岗中,一群饿狼正在啃食着刚从刑场扔过来的尸体,他拿了根很粗的棍子,冒着漫天的恶臭趟进尸堆。
终于,他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件熟悉的衣服和配饰,便冲上去将他翻过身来。
瘦弱的他根本抱不起夫子的尸身,于是便蹲下身子,一点点将他挪到自己的肩膀上。
那几匹饿狼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拿着棍棒的人,一开始没敢动弹,可见他似乎是要抢走它们的食物,便一股脑地冲了上来,将他围在了中间。
牧云用手中的棍子驱赶着他们,可他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些饿狼的攻击,倒在了尸堆之中。
眼中天空的颜色逐渐消失,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了夫子一眼,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之后,他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飞升了。
而人间也已经过去了两百年。
他后来才明白,当时的夫子因为妄图拯救那些贫苦的孩子而破坏了某些人的“愚民”的计划,便被随意安插了一个罪名抓走了。
百姓要求放出夫子的呼声很高,可他越是受人喜爱,对那些人造成的威胁就越大,他们是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的。
牧云虽然了解了一切,却什么也而改变不了了。
仙界所有人都说他遇到了贵人相助才得以飞升,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贵人是谁。
人间的生活逐渐离他远去,时间慢慢冲淡了一切,可与夫子相处的点点滴滴却时不时会出现在梦里。
……
“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了遗嘱,为你留下了足够在世间生存的”
沙发上,胥凌引叹了口气。
“可我实在没想到你会……”他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本来是我该历的劫,却牵连了你一起。”
牧云的情绪也逐渐恢复了,他知道当时那种情况一定也不是胥凌引所愿的,于是便问道:“当年您为什么要游历人间,又为什么要救我?”
“世间疾苦太多,而许多人飞升仙界之后便觉得能一劳永逸,其实不然,”胥凌引道,“其实每个人一世都会有一定的劫数,而最大的劫数便是死亡,作为神仙免去了死亡一说,但该历的劫还是要历的。”
“所以你的劫数就是在人间经历一次生死?”
胥凌引摇了摇头:“是经历各种求而不得。”
牧云不解。
胥凌引继续解释道:“比如,想要改变却改变不了的世道,想要拯救却拯救不了的人,或者说是,自以为拯救得了,最终却仍会深陷泥沼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去做这些事?”牧云问道,他记得夫子在教那些贫苦的孩子读书识字时脸上的表情,那明明是带着憧憬与希望的。
他坚信,当时的夫子内心一定不会这么悲观。
“因为自负,”他仍然没有看向牧云,“总觉得自己能让世界变得更好一些,可总会事与愿违,多次之后也就彻底参透了世间的因果,便也不需要去不断试错了。”
“看来当时您救了我,最终也是没有逃过因果,我最终还是死了,”牧云偏过头,“可您缝补了我的灵魂,帮助我飞升,不又是打破了因果吗?”
胥凌引:“我当时为凡人,你也为凡人,你为我而死,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该干涉的。”
“那您为何……”
“因为不舍。”
牧云猛地抬起头看向胥凌引。
不舍……
他世世代代遇到过这么多人,经历了沧海桑田,本应该对感情比较淡薄,可他竟会因为不舍的情绪便将自己给救活了,甚至让自己飞升。
这在仙规中是被明令禁止的。
“现在……您后悔了吗?”牧云问道。
“后悔?”胥凌引突然笑了一下,“让你活下来是我做过最不后悔的决定。”
牧云一愣,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他赶忙用手抹了一下眼角。
胥凌引就坐在自己眼前,可他还是觉得那么不真实。
原来从始至今,他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这倒是令他没想到。
只是……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这么多年?
这是他现在最想要知道的问题。
胥凌引:“如果可以,我倒是想一直瞒着你。”
他眼眸微垂,声音也放低了些:“你本来可以有着自己完整的一生,也可以不必知道自己一直依赖的人身份其实是假的,而他害你丢了性命之后却依然好好活着。”
“那……”牧云犹豫再三,“您现在为什么还是告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