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窒息感油然而生。
他挂了电话,心神不宁,低落地对穆彤说:“梓扬出事了,我现在去一趟医院。”
穆彤大惊,攀着他的手臂问:“怎么回事?我和你一起去!”
他看她一身睡衣拖鞋的打扮,又想起了脏乱的床褥,理性地对她说:“你留在这里,把家里收拾一下……还有,把床单洗了,等我回来。”他在她额上印花似的吻了一记,便匆匆出了门。
行进间,那个许久未听到的声音,又开始如影随形。
恍惚之中,浑身是血的母亲还在用尖锐的声音高喊着:“小牧,快跑!快跑!”
原来,幸福都留在昨夜了。
他开始有了“报应”。
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室外。
向来妆容精致的张悦,如今只披着一件过时的睡衣坐在等候区里,蓬头垢面的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她瑟瑟发抖地合十祈福,祈求着她唯一的儿子还能从抢救室里活着出来。
她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这么没了。
不就是开个车吗?往日杜梓扬也开车,从来没有任何问题。
要怪就怪杜梓牧,送了没有“铁皮”防护的摩托,不然她的宝贝儿子不会还在抢救。
她身边的杜自诚,其实心里也担忧,只是没有张悦那般“七情上脸”。他搂着妻子宽慰道:“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小扬吉人天相,自有神佛保佑。”说着说着,这番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抢救室外的手术灯一直亮着。
他们以为很快能等到手术结束,没想到先等来了两名穿着制服的人民警察。
“请问是杜梓扬的家属吗?”两名警察来到等候区寻人,其中一名警察向两人确认身份。
杜自诚一脸茫然地站了起来,问:“我们是杜梓扬的父母,警察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吗?”
张悦隐约猜到事情不简单,沉默不言。
警察坦言:“我们在事故车辆的制动鼓中发现异常油迹,初步怀疑这是一桩刑事案件,希望两位可以到警局配合调查。”
张悦听得心惊肉跳。
刑事案件!
也就是说,杜梓扬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
更不是谁的“无心之失”!
她所有的隐忍与克制都随着“刑事案件”四个字而消亡,她在丈夫积极与警察交涉之际——“警察同志,我们一定会积极配合,但是孩子目前还在抢救,我们能不能晚点再——”她幽幽地打断了丈夫的话,如同呓语般说了三个字:“杜梓牧。”
“小悦?”杜自诚已经感觉到不对劲。
她如幽灵一般,将黑漆漆的眼珠转向了警察,肯定地说:“一定是杜梓牧干的。”
“你胡说什么!小牧怎么会害小扬?”杜自诚斩钉截铁的否定让她去到了忍耐的极限。
“怎么不会?车是他送的,车有问题难道不是他的责任?”她冷笑,笑他一叶障目,笑他是非不分。
“你们怀疑叫‘杜梓牧’的人实施了这个事件是吧?”警察合理推断。
“不不不,警察同志,杜梓牧是杜梓扬的哥哥,绝不会做这种事,孩子妈就是太担心了,胡言乱语,你们多多包涵。”杜自诚一边赔笑,一边怒瞪着妻子。
“就算是哥哥,如果有嫌疑,还是需要调查一下的。”警察提醒道,“我们也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情,这样吧,等你们忙完了,到医院旁边的警局来一趟,到时候再提供线索不迟。”
“谢谢,谢谢你们。”杜自诚客气地送别了警察,余气未消,禁不住回头责怪妻子,“你说你在警察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万一他们盯上小牧,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你是怕他们查出什么,委屈了你的大侄子吧。”张悦的揶揄让他感到陌生,感到寒心,仿佛眼前的妻子并不是他熟识的。
“怎么说话的?警察不抓了小牧还消不了你的气了?别忘了,小牧是你养大的!你是他实际上的妈妈,哪个妈妈会怀疑到自己儿子头上?再说你也知道小牧有多善良!”他不知道妻子这些“可怕”的思想从何而来,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那孩子打小正直、良善、谦卑,懂事得让人心疼。
张悦何尝不知道自己是杜梓牧的妈妈!
回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一切显得悲凉又可笑。她哪里是怀疑杜梓牧的人品,她是把当年对这份血脉的“介意”翻到明面上来而已。“是,我是他妈妈,他生病的时候我愿意照顾他,他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愿意帮助他,我没有怨言!可你看看他好了以后是什么样子?他处心积虑谋夺公司,还对小扬痛下杀手,我没有这样心狠手辣的儿子!”
“张悦!”杜自诚吼出了她的名字,只为让她清醒过来,“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你怎么能把你亲手养大的儿子想象得那么不堪?你的理智,你的学识,你的风度都到哪儿去了?公司是我要给小牧的,小扬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你这样把脏水全泼到他身上对他公平吗?你还有资格做他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