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里面跑出一个肥头大耳的掌柜,身形圆咕隆咚的,神情极尽谄媚。
“哟,什么风把大少爷吹来了?您里面请里面请...”
两人在堂内落座,那当铺伙计便给两人上了热茶。
孟栖敛了敛眸,道:“钱掌柜,我这次来,实是父亲吩咐,希望钱掌柜别让我为难。”
程木深正端着茶杯,轻轻旋着杯盖,冷不丁地被噗通一声吓了一跳。
那当铺掌柜竟然直接在孟栖面前跪了下来!
钱进跪在孟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大少爷!不是小的不想还钱!实在是小的这当铺入不敷出啊!”
“您看这账本,小的已经连续半年没有进账了啊!”
账本?
程木深眼睛亮了亮。
说到账本,自己倒是蛮有兴趣的。
在天界,自己是司命星君。
这个名头听起来似乎很厉害,但实际上也就是个登记记录的活,而且经常会用到算盘,来算那些凡人的命数。
还没等孟栖开口,程木深便伸手接过了钱进递着的账本,细细翻看起来。
那边的钱进也没闲着,哭得十分凄惨,“大少爷!您再宽限小的些时日,小的一定能将这帐还上!”
“啧...”
程木深轻蔑地笑了一声,“钱掌柜,这账本是假的吧?”
孟栖歪了歪头,望向程木深,似乎很感兴趣。
钱进眼神有些飘忽,磕磕巴巴地回道:“怎...怎么可能...”
“账本中写明,十一月一日你当铺内收了一对琉璃花樽,花费三百两,十二月七日,三百五十两出售...是吧?”
钱进点头,“没错...”
程木深将账本翻后了几页,“可你这后面又写着,十二月七日,当铺内出售了一对白玉花樽,售价同样是三百五十两。”
钱进慌不迭解释着,“那可能是伙计写错了!是琉璃花樽!”
程木深笑得肆意,“这样啊...那这页写着的,这对五百两出售的琉璃花樽,又是哪来的呢?”
“这...”
钱进慌乱了几分,额头不断渗出汗珠,却还在不停辩解,“伙计们写错了账目罢了!”
“哦——”程木深故意拉长声调,有意无意地瞟向了孟栖的方向,对他轻轻颔首。
孟栖一怔,顺着程木深的目光一掂量,登时便明白了。
他望向身侧的案架,“钱老板,在下十分好奇,你架上摆着的这几匹绸缎是何处购得?在下瞧着心生喜欢,不知可否卖予在下两匹?”
程木深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位大少爷好像蛮聪明的。
钱进慌张地低下头,嗫嚅道:“不过是普通的绸缎...大少爷若喜欢,小的差人送大少爷府上便是。”
程木深和孟栖对视一眼,皆弯起了唇角。
倒是孟栖,笑意忽地消失,开始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音很小,似乎在极力压制。
程木深瞧着孟栖那副模样,心里也有点儿不是滋味。
罢了,尽快要完这帐回孟府比较好。
“钱掌柜,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架上的那几匹布料,是云锦,且内里还掺着金丝,无论是做工还是样式,都不是你口中的什么普通绸缎。”
程木深自顾自说了下去,“按你账本中记载,这十匹‘普通绸缎’你当铺一共只花费了十两银子。”
“可云锦...仅一匹便高达上百两,所以...要么你账本是假的,要么这云锦是假的。”
钱进浑身一抖,慌乱地看向孟栖。
接触到孟栖冷冰冰的眼神后,钱进向前爬了两步,一把抱住孟栖小腿,哭天抹泪道:“大少爷...是云锦,是真的云锦,小的错了,小的不该骗大少爷...”
“小的确实手中有些银两,但欠孟府的债务根本无法一次还清啊!您再给小的一段时日,小的定能凑齐那三万两银子!”
孟栖这才开了口,“钱掌柜,在下这次来,并非是要你还清债务,只是想与你定个契约。”
“契约?”钱进茫然道。
孟栖抬了抬眼,阿正立马将一沓纸张递到了钱进面前。
“孟府可给你一年时间,每月还一笔,一年之内还清即可。”
“这...”
钱进惊讶地看着手中的纸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大少爷!您这般为小的着想,小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待钱进将手印按完,程木深也站起身,准备扶着孟栖回轿子。
两人慢吞吞地踏着积雪出了钱家当铺。
程木深不停在心里叹息。
这个孟栖的身子当真是柔弱无骨,瘦的都快脱了相了。
自己这手腕都被他骨瘦如柴的胳膊硌得生疼。
这样一幅身子,怎么能活到八年啊...想想都难...哎...
“仙人...这次多谢您了,若不是您,钱进恐怕不会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