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寄的桃花,我收到了。
很漂亮。
我把它晒干了,放在床头。
这样我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仿佛能看到你。
下一次,我们再一起去看桃花吧。
一九xx年六月零五日。”
……
“信瑞亲启:
信瑞,不必担心,我又给你寄了衣服。
现在的我,手艺可不是以前的我能比了。
所以不要不睡觉,我可不想要看见一个精神萎靡、垂头丧气的丈夫。
……
今年,村口的桃花开了。
粉红一片,很漂亮,邻家的小阿郎摘了好多给我。
他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有些想念你了。
好吧,如果你更喜欢家里的桃花,那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就在村子里种满桃树吧?
我也思念你。
一九xx年五月十六日。”
“信瑞亲启:
信瑞,你实在是想得太多了。
子实回来了乡中,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你与大家相识多年,大家又怎么会不相信你?
更何况,我永远都会相信你。
……
一九xx年三月十一日。”
……
“信瑞亲启:
信瑞,太好了!
我一直相信,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现在,它终于来临了。
请相信,我现在的心情,和你同样激动,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我的眼泪。
我会等你回来的,永远!
一九xx年八月零四日。”
这是赵佩曼寄给谢信瑞的书信,然而现在,它们却出现在了这里。
除此之外,还有在赵佩曼那里,并没有见到的最后一封信。
然而这最后一封信,却是一封绝笔。
——谢信瑞的绝笔。
叶白和斐皂拿起了那支陪伴了赵佩曼多年的桃树枝,他们能够看到,在这支桃树枝上,缓缓浮现了一个透明的人影。
--------------------
第64章
这并不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
在敌人的阵营里,埋伏了多年的英雄回到了故里,遇到的,却不是村人的接纳和赞美。
而是鄙夷、不屑和厌恶。
他被昔年救过的好友指认为敌军的走狗,在亲友的唾骂声中,孤苦无依。
然而最让他崩溃的,不是这些村人们的唾骂,而是他发现,原来他的爱人,早已在这里的排斥唾骂声中,度过了整整数年,形销骨立。
可是他愿意付出一切保护的人,却什么都没有跟他说。
他并没有保护好自己最想保护的人。
他试图辩解,可是无人愿信。
只有一个邻家小阿郎,犹犹豫豫地想要靠近他,却被满脸厌恶的长辈拉走。
多年卧底生涯的压力、亲朋好友的憎恶,还有发现自己才是让自己爱人受到伤害罪魁祸首的真相,让内心压抑了数年的谢信瑞终于精神崩溃了,他再也无法承受。
或许死亡,可以让他和他的爱人,在这些愤慨厌恶的目光中解脱。
这是他最后能为赵佩曼做的事情。
于是他吊死在了鬼寺前的树上。
或许是因为,佛教中讲究赎罪,或许又是因为,鬼寺和他一样,都是被这世人遗忘的东西。
可是他没有想到,在他死后的第二天,在见到他尸体的第二天,他的爱人就吊死在了村口的桃树上。
他们的的确确属于自杀。
却又的的确确,死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当象征着光明和赞扬的表彰信来到这个村庄的时候,人们的英雄,和英雄的爱人,早已埋在了黑暗的泥层之下,死于黎明之前。
英雄身上的冤屈已经被洗刷,然而已经逝去的人却不会再回来。
出于羞愧,也出于逃避,过去的村中人隐去了真相,只剩下了语焉不详的故事,留给后人探索。
哪怕是如今的村长,竟然也不知道,当初发生的具体事情。
桃树枝上的人影抬起头来,那是一个饱经沧桑的男人,明明看起来不过三十,但双鬓却染上了些许雪色。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人,随即又注视着这盒子里的,一封封信来,目光一瞬不动。
——是的,这是谢信瑞的善魂。
或许是因为桃树属阳,或许是因为那个辟邪石雕未必没有效果,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总而言之,佩曼的魂魄早已回到了地府,并没有在人间游荡——至少叶白二人,并没有发现丝毫痕迹。
而谢信瑞的善魂既然在此,那么在那鬼寺里,斐皂等人遇到的,恐怕便是谢信瑞的恶魄了。
叶白和斐皂相互看了一眼,便与中年妇女和老人道别。
他们知道,他们接下来该去做什么了。
而老人看着他们离去,似乎明白了什么,渐渐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只希望人间的游魂,能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