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平时不在意还好,一想就能勾连着把过往岁月里每一件尴尬的事情带出来展示在面前重复上演,让人在短时间内反复不断地羞愧难当,堪称现代十大酷刑之一。
时初越想越坐立难安,他发现自己越是想在秦煜面前表现好一些就越容易将场面弄得很滑稽,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点儿情绪在他听见秦煜送走了老杨,意识到房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时达到了顶峰。他陡然站起身,刚好让走回客厅的秦煜看见了这一幕,他倒是不慌不忙地在另一处沙发坐下,问:“要走吗?”
“不走,不走。”时初反应过来,又在秦煜的注视下默默坐了回去,认命般暗叹一声,刚才还焦躁的心态也在又一次被秦煜看到的失态中染上了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秦煜让他过来必然有事要说,刚才大概是碍于第三人在场,现在倒是个合适的谈话时机,他正准备问,就听见秦煜先开了口。
他说:“你之前不是说想和我谈一谈吗,那就现在。”
豆沙在时初脚边蹭了两下,又颠颠跑到秦煜那里去了。他弯腰将猫捞起放在怀中,一手顺毛一手托腮看过来,表情闲适轻松,但时初莫名严肃起来,整个人瞬间进入严阵以待模式。
他原以为秦煜会首先和他讲些什么,鉴于之前被拒绝的经验,他以为这次谈话的内容将会围绕着由秦煜发起的“不想再见”或者“别再来打扰我”之类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判决。在车上,他甚至提前在脑中预演了这类场景的应对方法,没想到现在秦煜明显将主动权交给了他。
从来都习惯了防守,面对情况突如其来的变化,时初心里没了底。明明年前秦煜对“聊一聊”的态度还是简洁明了的“我不想”三个字,不知道是什么契机让他改了主意。
时初定了定心神,还是先把问题抛给了对方:“你为什么突然同意和我聊了?”
秦煜倒是有问必答,不打算和他拐弯抹角:“我是觉得大家能往前看最好,但确实没想到你会那么...执着。但总这样下去不像回事儿,我也不能老无缘无故接受你的礼物对吧,所以干脆今天把话说开。”
“为什么不能,你可以把我当朋友啊,朋友的礼物也不能接受吗?”
如果说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擅长进攻,会发现别人的脆弱点而主动有所行动。那么另一种就是“敌不动,我不动”式的防守者,他们从不主动,而是观察对方的行为,根据其动作再决定自己下一步棋该如何下。
毫无疑问,时初明显属于后者。他习惯从别人的话语中找到可供自己反驳的点,对方便会不知不觉跟着他的逻辑走,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与他的辩驳上来,而逐渐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
秦煜以前就是进攻者,在与时初的感情中,他对主动表达已经习以为常。然而正是这样,在最初面对主动时的无所适从过去后,时初便会渐渐找到自己的某个“舒适点”,从此迈步不前。
经过这段时间,秦煜已经逐渐掌握了与时初相处的诀窍——不要再猜他话里想要表达的意思,也不要面对他的不直白表露出焦躁的情绪。既然他不说,那自己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于是他没有接话,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时初。
果不其然,时初很快在沉默的气氛中败下阵来,将刚才两人的话都回想一遍。察觉到自己又开始不自觉地旁敲侧击,他懊悔地咬了咬舌尖,将脑海中严防密布的防御话术打碎了重组,从中找到最想表达的中心意,再次开口。
“上次我说想和你谈一谈,其实主要有两件事。第一是我想向你道歉,不过这个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也没有诚意,我后面会把检讨书给你。第二件事就是,我想问一下,”时初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勇气才继续说,“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我只能跟你说现在我的想法...”秦煜撸猫的手一顿,豆沙前一秒还在眯着眼睛呼噜呼噜享受,后一秒就睁眼扭头去看按摩服务怎么不继续了。
秦煜没注意到它不满的喵呜声,刚才没注意的一个词又后知后觉地蹦到他面前,他中断自己的话,不可置信反问道:“等一下,检讨书?”
“啊?啊,”时初被他问得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道歉不是得有诚意吗。”
秦煜的表情复杂起来,其实这话没什么错,可他就是觉得这件事情挺匪夷所思——他长到这么大,还没有谁和他道歉会专门写检讨书,况且他和时初又不是上下级关系,感情上的事情硬生生被他套上了程序式的壳子,还挺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