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横眉立目:“放屁!你要说没有任何关系,谁给你的双目?!众人心知肚明,这脸白阳都没有的技术,你又是怎么成功施行的?!还说你跟那妖女没半点关系?!”
——这个封建老古董!
黎沃气不打一出来,不想再理他,刚转过身,看见那方才流泪的妇人竟还跪在地上,不断磕着头。
他立马蹲下身:“我说这位大姐,您是真的不用……”
妇女缩了缩脖子,颤抖地抬起头;黎沃话音戛然而止——那妇女正用一种极度恐惧的眼神望向自己,仿佛自己是个什么穷凶极恶的玩意儿,世人避之不及。
“求求你了,离开我们吧,让我们活下去吧……我真的不能,再失去家人了……”妇人趴在地上,额头磕出了血,沙土黏上伤口,增加了痛楚。
黎沃咽了咽口水,他不忍再说些什么;仿佛现在说的一字一句,都会伤害到他们。
他看着面前双手合十、流泪满面的母亲,想到了冯勒,想到了已经死去的父亲——黎响也曾在黑雾怪物面前,请求它放妻儿一条生路。
——黑雾怪物,也是外面的物种吗?自己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画面在他的脑内重合起来。
巴底律世界晚上六点,人工太阳终于有了下降的趋势,天空的光黯淡几分,用作处理异味的人造风吹遍边缘城,革命派救援队的旗子被撑开,在风中烈烈作响。
他站起来,环视一周——本就内心忐忑的人们在言语的鼓吹下,终于将家园被毁、家庭被拆的怨气发泄出来,无助、愤怒、悲恸和面对未知倍感渺小的恐惧席卷了他们,扭曲成一条坚固的线,串起恶意的一粒粒珍珠,套上了黎沃的脖子。
他感到喘不上气来。
黎沃哑着嗓子道:“相信我,我不会伤害大家,田……我妈那边的事情,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人群中无人发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个失聪孩子读懂了他的唇语,伸出双手晃着拳头,衷心鼓励他、相信他——然而,他的“鼓励与相信”不过是旁人听不懂的“咿咿呀呀”罢了。
“黎沃队长!”庞强的呼唤打破了僵局,他像个水牛一样,哼哧哼哧地跑过来,“有志愿者了!你休息一下吧!”
黎沃“啊”了一声,点点头,摘下手臂上代表救援队的袖章,不去看众人的脸,往庞强的大号自行车处走去。
黎沃坐上这改良过的巨型单车,说:“你不发烧了?”
庞强“嘿嘿”一笑:“没有了,真是赶上了,这么需要我的时刻。兰晴说了,以后就叫我‘小奇迹’!”
黎沃嗤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自恋的语气跟谁学的?油里油气,念出来也不嫌恶心。”
庞强一蹬轮子,憨憨地说:“哈哈哈,都是黎沃队长教得好。”
他边说还不举起右手,竖了个大拇指,奈何这家伙还不太会骑自行车,总保持不好平衡,这下松了一手,车头摇摇晃晃,差点没把两个大男人摔进泥坑里。
黎沃叫道:“你给我好好骑车!还‘小奇迹’?!我看你是那个‘寄’!”
“遵命!”庞强学着白阳人敬礼,差点又把车骑飞出去。
黎沃决定下次自己来骑,让这个“小奇寄”往后坐。
…………
回到房间里,黎沃啥衣服也没换,鞋子一脱就倒在了床上。刚躺没一分钟,就感到头晕目眩,持续性饥饿让他一阵阵干呕,好不容易爬下床喝了口盐水,就没力气再上去了。
他坐在地上,头靠着床边,窗户打开了,夜晚微凉的风吹了进来,人工太阳换了件黄白色的衣裳,成了月亮,正与他面面相觑着。
他顿感好久没这么疲倦过了。
明明工作时没这么觉得,一松懈下来,就心力交瘁。
休息几分钟,眼前稍微清明些了,他在床底翻出好久没用过的镜子,用衣袖把面上的灰尘擦去,便往面前一举,仔细端详起那颜色不同的眼球。
这是两只再正常不过的眼球了,眼白如雪,因为劳累产生的血丝清晰可见,黑的那只像夜空一般漆黑,绿的那只如深潭一样碧绿。
就在这时,他发现双眼的眼瞳中,倒映出一支箭矢,下一秒,日常锻炼而倍加敏感的双耳捕捉到破风之声,身体收到大脑传来的警戒信号,“腾”地往后挪去。
“嗖——”
一枚尾带白光的箭矢从窗户处射进来,直插黎沃**的地板!好险他躲得快,不然就要断送这无数“子子孙孙”了!
“啧!什么时候了,哪个傻逼还玩这东西,”黎沃大胆地伸出手,“看我抓到你就把你阉了,敢弄小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