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识的人都是迷茫的野犬,深陷在现实的荆棘丛林和泥沼里,头破血流地妄图寻找着自己的归宿。
星野道夫的《在漫长的旅途中》有过这样一句话:
人们的心灵也是在黑暗的冬天里积累了对花朵的满怀思念。
不可否认,太宰是天生适合黑暗的,他对于这个污浊的世界看得非常透彻。
但正因如此,他才愈发喜爱那些深陷黑暗却能维持住一丝对于光明的向往的人。
比如曾经的安吾,比如织田,比如敦,比如镜花——
或许,还有我。
以上都是我的个人之见,我只是一个庸人。
或许我说的并非完全正确,但这世界上哪里存在一个人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呢?
人这个东西,本身就是矛盾,复杂和善变的集合体。
这一秒我可以端坐案前,看细雪飘浮,万山白头,看着雪松的枝头被雪压弯,看着足迹从稚童的脚下慢慢蜿蜒而出,心中漾满了对于人间的眷恋;
下一秒,我也可以心神俱伤,看着大雪飞扬,万籁俱寂,抑郁到想要走向死亡的怀抱。
我连我自己都看不懂,又怎么可能看的懂别人呢。
我确实不喜欢太宰。
是太宰的挑拨离间加速了“羊”的分裂。说得恶毒一点,曾经的我恨不得他去死。
仔细想起来,太宰挑拨离间是为了替Port mafia招揽中也,是因为森鸥外的命令。
而造成“羊”最后的分裂的最后一刀,却真真实实地是我捅出来的。
森鸥外是黑暗里的执棋人,太宰是推波助澜的挑拨者,我是执刀的人。
我们都是罪人。
我是首罪,是罪人之首。
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埋怨太宰治呢?
我一直都很清楚,我对他的怨恨,只是为我自己开脱罪责的一种手段而已。
倘若当时的我们对于中原中也有半分的信任,太宰治都不会得逞。
我没有资格埋怨太宰治的。
我和太宰治现在关系很奇怪,太宰有求于我,我们是同事,是室友……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总归就是一句话,我不再怨恨他了。但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我选择了释然,一方面,或许是因为我已经成熟了,学会直面自己的错误;另一方面,又或许是因为我累了。
中原中也已经走出了“羊”的阴影了,我也应该如此。
怀抱着罪恶与伤痛继续前行,才是一个真正的勇者应该做的。留在原地犹豫不前的人,才是真正的懦夫。
人总会拜服大自然的奇瑰面前。
在寂静之中,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过往就如同一片一片的雪花,轻轻地覆盖在我心头的枝桠上,留下一片凉意。
人来人往间,街道上的雪被行人踩在足下,变成了肮脏的烂泥。
那些过往也如同悬浮在空中的细雪,落在地上,被路过人的双脚碾碎。
融入泥土里,再也看不出何为污雪,何为污泥。
隐约间,我看到中原中也从远方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走过来。
他的肩头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雪染白了他的橙发。
他迈步走在一地纯白中,脚印和泥泞被留在了他的身后,然后被新雪重新抚平。
明天春天,雪泥渗入的土地上,还会有新草冒芽吗?
我不得而知。
中原中也停在了武装侦探社的楼下。他抬头看了上来,那双澄澈的蓝色眼睛隔着厚厚的玻璃和我对视。
“白濑,你这混蛋果然在啊。”
中原中也将手拢在嘴边,大声朝着我开口道:
“今天我放假,出来玩吗?”
我回头看向办公桌。
这两天的工作我已经基本处理完了,现在待在武装侦探社也只是在摸鱼。
我连忙向下喊话让中原中也等一下,迅速将文件放到了国木田的桌子上,然后给国木田发了个消息。
“玩得开心。”国木田很快回复道。
我安下心来,将手机放进兜里,然后急匆匆地下了楼。
因为穿得太多的原因,我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步子迈得很大。
或许是动作有些滑稽的缘故,中原中也看到我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我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中原中也伸出手指,弹了一下我冬帽上的毛绒小球。
他的眼睛里蕴满了闪闪发光的笑意,他说:
“笑你,穿得和熊似的。”
“嘁。”
我切了一声,挑眉道:
“你怎么没骑车?”
“雪有点厚,对车辆有损伤,”中原中也说,“我心疼我的车。”
“你不是可以把车开到墙上吗?”我说,“这还怕雪?”
“不是怕雪,是怕你吐我一身。”
中原中也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