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老师翘着二郎腿,靠在皮质靠背椅上,双手环胸,斜睨着宝珠,嘲讽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在背后指摘老师,泼老师脏水?”
她浓妆艳抹,喷着刺鼻的香水,表情写满了刻薄。
数学老师的办公桌和她挨着,在她的对面,她正拨弄着杯盖,闲适又满足地品着茶。
宝珠不明所以,求助地看向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仿佛头上长了眼,头也不抬地说道:“做了错事,就要勇敢承认。”
宝珠:“……”
语文老师:“今早是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我们老师收暑假作业就是为了卖钱的吧?”
宝珠震惊地看向二人,不知道是哪个小瘪三,告假状诬陷她嘞,她慌忙解释道:“不是的,老师,我说的是我看到我们的暑假作业被卖了……”
宝珠的“了”字尚未出口,就被打断了。
“还敢狡辩?!”语文老师冷哼了一声,“你就在这站着,什么时候愿意承认错误了,什么时候再回去上课。”
言毕,两个老师各自有说有笑地谈天,完全把杵在一旁的宝珠当做了空气。
下课铃一响,便有各年级的课代表抱着作业本来办公室,看到宝珠被罚站,纷纷好奇地打量着她。
宝珠面红耳赤,双手紧握成拳,第一次体会到了屈辱。
上课铃一响,数学老师就拿着教案出去了,语文老师似乎不急,随手从桌上一大叠作业中抽出了一本批改,边用红笔划了个大大的叉,边指桑骂槐道:“学习搞不好,字又难看,差生就是差生,品行不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宝珠怒视向她,终于还是丢盔卸甲,不想再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在这丢人了,于是承认了“错误”。
语文老师拿出戒尺,重重地打了三下她的右手心,又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几句,这才一手抱着教案,一手拎着水杯,婀娜多姿地走了出去。
宝珠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走回了教室,对同学的询问不作回答,放学后,就一股脑地冲回了家。
一直到王婶被送走了,宝珠还一动不动地站在离家门不远的地方,眼里蓄满了泪,跛子抬头看见了她,面上的笑意尚未收起,父女俩对视的一瞬间,宝珠忍了一天的眼泪就不受控地成串落下了。
跛子忙把宝珠带进了屋内,找了套干衣服让她换上,又拿了条干毛巾替她擦头发。
“宝珠,是谁欺负你了吗?跟爹说,爹找他算账去!”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喝了杯热水,宝珠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她一五一十将今天发生的事说出了。
这不是语文老师第一回 体罚学生了,最严重的一次是,有一回班里的男生集体背不出古诗,她直接抡起教案,挨个扇他们脑袋,“砰砰砰”地像是在扇石头。
宝珠是被儆了的猴,特别是在她的课上,格外安分守己,四十五分钟的一节课下来,腰板全程都是挺直的。
因为宝珠成绩中游,但凡语文老师布置的作业,都认真完成,因此在这之前,还未被收拾过。
跛子看见宝珠红肿的右手,心疼不已,忙拿了红花油,替闺女小心地搓揉着。
白白嫩嫩的,未干过粗活的小手,现下青紫交加的,简直称得上一句“惨不忍睹”。
郑玉兰气不过了:“当老师的就能这样随便打孩子啊?从小到大我还没打过一下,嘿,反而叫外人打了去,走,英子,跟娘上学校去,我倒要看看,打我闺女的死三八长什么样!”
跛子忙拦下了她:“台风天的,学校都放假了,老师还能待在学校不成?就算是老师在,你当真出了这口气,咱的三个小孩都在学校读书,以后小杰也得上学,你闹了这一出,想孩子们都被穿小鞋吗?玉兰,你就别添乱了,我来跟宝珠说。”
说的也是这个理,郑玉兰自讨没趣,便去剁烂菜叶子,喂鸡去了。
跛子循循善诱道:“是老师冤枉了宝珠对不对?”
宝珠点头。
跛子:“世界上的老师分两种。一种是好老师,一种是坏老师。好老师教书育人,值得尊敬,坏老师尸位素餐,以培育为借口体罚学生,实则随意宣泄情绪。
坏老师不值得尊敬,但是,身居其中,我们只是世上很渺小很渺小的人,只能顺应时势,善于改变。宝珠也不想被针对是不是?再过一年我们就上四年级了,宝珠再忍一忍,到时候我们就能摆脱这个坏老师了。”
宝珠似懂非懂地点头,为自己的渺小而忿忿不平:“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坏老师?”
跛子:“越是偏僻落后的地方,坏老师的比例就越大,你知道为什么吗?”
宝珠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