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兰说道:“那我就直说了,汪队长,我们确实是为这事来的。跛子哥腿脚不好,我们家困难您是知道的。放水员这活靠技术,不靠力气,跛子哥踏实肯干,一定能把这活干好。
您要是肯把这活给跛子哥,我向您保证,从今以后,队里就是家,我们一定把水稻看顾得好,争取秋收时候给队里创下高收成高指标。”
汪队长点头:“要是能帮衬我一定是会帮衬的。小时候我常听我奶奶说,那时候到处打战,家里东躲西藏的,吃不饱饭,全靠高家的太奶奶救助才活下来的。这些恩情我一直记着的。
只是你也知道,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放水员这活福利好,狼多肉少的,到处都是眼睛贼溜溜地盯着呢。前脚徐婶也刚因这事找到我,我家里亲戚又多,都可着这活,三天两头地往我这跑。
我这好不容易下活了,也没办法图个清净。给这个不是,给那个也不是,不管给哪个都是要得罪人的。
难哦,你别看我当个大队长风光,内里的难处只有我自己知道。春秋两收是村里的头等大事,都说‘收成好不好,八成靠放水’,要不是我爹年纪大了,实在干不动了,我还真不放心假手他人。
这样,你先把东西提回去,我还得多方面考量一下,才能确定最后的人选,你的情况和诉求我知道了,到时候结果会在布告栏公示的,你和跛子关注着就行。”
高家的太奶奶也就是跛子的亲太奶奶。高太奶奶是个大家闺秀,一个偶然机会和高太爷爷相识、相知、相爱,嫁给高太爷爷算是下嫁。
高太奶奶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从小被老太爷宠爱。尽管老太爷很是反对,但坳不住不住女儿铁了心要嫁。
聘礼不多,嫁妆倒是不少。可惜高太爷爷命短,儿子刚出生的第二年就撒手人寰了。
为此,高太奶奶脱掉旗袍,穿上和农妇一般无二的粗布衣裳,拿出压箱底的嫁妆,风风火火地建造了这座固若金汤的大宅院。
娘家人也派人劝过她带孩子回去,从此孩子改做娘家姓,当做娘家子孙养,但高太奶奶和高太爷爷伉俪情深,不愿意高家的香火就此断了。
当时土匪横行,玉河村又属于穷乡僻壤之处,少有官府管。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说被土匪掳了去,当时穷山恶水的刁民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于是,高太奶奶雇了几十个仆人,看守这座大宅院,又买了几十亩的田地做家业。只愿将来子孙满堂,高家香火能红红火火地延续下去。
只可惜高家的人丁一直不兴旺,高太奶奶的儿子十八岁就早早成了亲,可直到头发花白了才生出了第一个女儿。
高太奶奶人美心善,她在世时,每逢十五必施粥布善,遇到土匪作乱,就收留村民到高家宅院避难。有几年战乱波及此处,她就指挥人挖了个防空洞,内里藏了不少吃的用的,勉强够全村人躲藏一个星期。
当时好些人都尊她为在世菩萨,宅院中的仆人也自发地改作高姓。
可惜家中子孙凋零,又不成才,她便独留下南房,其余方位的屋子全下发给了仆人。再后来又主动上交了几十亩田契,免去了问责。
高太奶奶身体康健,八十几岁时才驾鹤西去。那时跛子的母亲才十几岁,几年后遵照高太奶奶的遗愿,找了个倒插门,生出的孩子依旧随母姓。
高太奶奶人虽美,却只有一米五的身高,到跛子母亲这里本有点改善了,却不知是营养问题,还是基因问题,跛子仍旧只有一米六,在同村的男性里算是较矮的那一列。
这也是为什么跛子家穷困,却独占位置较好的南房的缘故。其余各个方位都挤挤挨挨地住了许多人家,每户只占一两间。
恩情不恩情的,彼时或许情真,可到了如今,早就被时间的洪流冲刷了个干净。
郑玉兰琢磨出味了,汪队长在这个时候提出太奶奶,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显然,仅仅这些东西果然还是不够分量!
郑玉兰又哪里肯把东西提回去,东拉西扯地又说了点当年的事,三人唏嘘不已。这自然都是跛子平日闲嘴时告诉她的。
几人谈话伊始,婴儿的哭闹声就不停,汪家媳妇早早停下手中的活去喂奶,可孩子喝了两口就嗦不出奶来了,给孩子冲了点奶粉他也不喝,抱着哄了好久也不见效。
汪队长像是忍了许久终于爆发:“你怎么回事?孩子一直哭你不会哄吗?!”
汪家媳妇抱着哭闹不止的儿子出来了,委屈地说道:“我没奶水,石头肚子饿又不愿意喝奶粉。”
奶粉这稀奇又昂贵的东西,也就是汪队长家可以喝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