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松节这一下,让白婉无法自如面对萧于鹄,总担心被发现端倪。萧于鹄未落座,见她来了,给她拉开榆木椅,才坐到她对面。
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白婉颈项中的红痕,心似被什么刺了下。
“婉儿,你喝什么茶?”
“我不是为喝茶来的。我听说你北御鞑子有功……吃了不少苦吧。”白婉睫羽轻闪,躲避他的视线,不自然道,“萧郎,那天他掐你的脖子,没事吗?”
“婉儿勿忧,他再大的力气,也掐不死我。倒是我,当时气在头上,给婉儿添烦扰。”萧于鹄自哂道,“婉儿,你会怪我先前跟踪你们,找到你的住处?”
尽管白婉什么都没叫,萧于鹄还是依着她旧识口味,叫小二沏了些祁门红茶。茶汤色清凉,入口芳香甘甜,沁人心脾。
他这样在意她,反让白婉难受。
白婉捧着茶盏,想到陆松节还在楼下等她,淡了语气道:“萧郎,其实我知道,这次你被调到北边,和我脱不了干系……萧家复起,我父亲却已经被皇上贬为庶民,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萧郎,往后我的事,你不必操那么多心。”
“婉儿,你以为,我在意你的家世?”萧于鹄问道。
“其实我有个自私的想法,婉儿,倘若你与他还在一起就罢了,可他在白氏最难的时候离你而去,我不能任由他这样待你……”
“萧郎。”白婉打断他。
“萧郎,”白婉想了想,道,“无论我以后如何,是我自己的事。我父亲得蒙天恩归乡,我以后也会回去。萧郎,其实我识得你,你嫉恶如仇,有平敌寇的远大志向,不应该被我绊住手脚。”
白婉说完这些,内心不禁感到痛苦。大抵是为他们错过的岁月感到痛苦,那些阴差阳错,让她害怕和他再往前踏一步。
萧于鹄攥紧了剑柄,被她扎进心口的刺仿佛越来越深。其实他不忠君,可他确实喜欢南征北战,荡平敌虏。
“我知道,我这样的身份,给不了你稳定的生活。婉儿,是我当初让你不必再等,现在却一再打扰你,你就当我异想天开,不知耻了。”
白婉忍不住道:“不是你的错。”半晌,她再次重复道,“不是你的错,萧郎。”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才能好受些。她比他更自责自己的懦弱。
萧于鹄不忍她如此难过,只得压抑自己的情绪。他朝茶肆下望了眼,仍是提醒道:“婉儿,有句话我说或许不合适,即便你不愿与我重修旧好,你亦不该跟他。他做的事很危险,将来会拖累你。”
白婉不太理解,可萧于鹄口拙,一时半刻解释不清。他着急,只得道:“婉儿,若你需要我的帮助离开盛京,我随时在。”
萧于鹄说完这些,怕她烦扰,便也不再说了。
他不知白婉以后还会不会寻他,想伸出手和从前一样抱她,可最终也只是摁了摁剑柄。
“婉儿,你要珍重。”萧于鹄闷声道。
白婉任茶汤的热气熏蒸着眼,免自己失态,瓮声瓮气地应了句,萧于鹄终于转身离开。等他走远,白婉才失神地起身。
白婉从楼上朝下望,发现陆松节打起帘子,盯着萧于鹄。也不知他们又说了什么,但两人的脸色不甚愉悦。
白婉下楼,陆松节也下了马车,从背后把她举起,举到马车上,把她裹在脖子上的帕子取下。白婉怕他问,忙道:“陆松节,你同意过不偷听的。不许问。”
陆松节欲言又止,最终拿她没有办法。他咬牙切齿道:“婉儿,你要气死我。”
*
陆松节讲学的地方在西灵观,西灵观是盛京较为出名的道观,地处偏僻,但香火鼎盛。
知道陆松节今日会讲学,盛京的学子们早就聚集在道观前殿。陆松节虽想让白婉随他出来散心,却也不想她被有心人盯上,是以打算自己先上山,让白婉披着帷帽,到道观时他会安排人接应。
白婉许久没有出远门,打起车帘,只觉一阵旷远的风吹面而来,令人心神悠远。
忽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朝陆松节款步而来。
陆松节还没下马车,被白婉紧紧攥住袖口。
白婉想不去在意杨思盈,可如果就这样放任陆松节和她对谈,她又无法说服自己。她还未及追究张幺妹的事,他倒是会招桃花。
“婉儿。”陆松节回眸,见白婉咬着唇,不禁问,“你在吃醋?”
她说一点也不喜欢他,可种种表现,又让他觉得她似乎在撒谎。
白婉将他的袖口攥得更紧,恼道:“陆松节,如果你喜欢齐人之福,恕我不奉陪了。”
“婉儿,我对她好也是为了你。”陆松节想到自己似乎没有和她解释过,忙踅身回来,哄她道,“朝里有人等着拿我的软肋要挟我,我不能让人知道我在意的人是你。她自己送上门,我拿她当靶子,这样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