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特地交待,本月犯天刑,不宜建造,下个月再才吉利,但安大业思念公主,迫不及待动了工,还日夜催促赶工。
等到终于把房子修整一新,安大业遭遇冤案被捕,母亲也受惊身亡。发配途中,安大业遇虎,老虎吃掉解差,衔着安大业到达山中。
安大业见到云萝公主,公主教他避祸之道,安大业自投见官后被释放,从此收敛性情,闭门读书。
孝期三年得满,云萝公主重又现身,安大业激动拜见。酒后,安大业亲昵地抱起公主,公主说:“君暂释手。今有两道,请君择之。着为棋酒之交,可得三十年聚首;若作床笫之欢,可六年谐合耳。君焉取?”
安大业说:“六年后再商之。”
秦峥鼓掌:“是个男人就这么想,然后呢?”
然后公主默然,遂相燕好。再然后,公主诞下一子,说是想回家探望双亲,但天上三日,人间三年,她过了两年半才回来。
从这以后,公主一年半载才来一次,住上几个月再走,安大业不舍,但公主说:“人生合离,皆有定数,搏节之则长,恣纵之则短也。”
次子诞生后,公主说孩子是豺狼,让安大业丢掉,安大业没舍得。次子长到周岁,公主嘱托安大业,四年后有一侯姓女降生,务必为次子定下这门亲,随后,公主又一次回家探亲,但再也没有回来。
秦峥呆住了:“就这样了,安大业呢?”
次子果然长成豺狼,吃喝嫖赌,偷盗成性,安大业被他气死了。长子倒是贤良聪明,他牢记母亲说的话,等侯氏女及笄后,为弟弟和她完婚。侯氏女进门后制服了丈夫,年近七旬时,这对夫妇子孙满堂,侯氏女有时还捋着丈夫的白胡子,让他跪着走。
秦峥听得大笑。他揣测乐有薇对秦杉坦白病史时,也让他作过选择,但人还是没能干过命。不过,秦杉和乐有薇两情相悦,只会做那样的决定。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他跟秦峥说,年轻时就看过的故事,中年后才能理解,若他悟性好点,早点明白棋酒之交,可得三十年聚首,就不会把妄念弄成了执念,去贪图那无从实现的六年床笫之欢。
秦峥喝口酒,轻声笑了。他以为秦峥还不信他,停住脚步,认真道:“别说没有当恋人的可能,就算有,几年就走散了。我算是明白了,我孤星入命,跟人只能当朋友,当朋友才能走到老。”
秦峥静了一下:“也别太绝对了。枯叶能返青,枯木就能逢春。”
他自嘲地笑:“当朋友真的就够了,你看,连神仙都改不了命。我一次贪图就苦了半生,现在我什么念头都没有,只要生活能维持现状,我就知足了。”
秦峥沉默了,他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凄凉了,赶紧调整,开个玩笑:“你说的,我再想不通的话,晚年悲苦。我可不想被你说中了。”
夜色弥漫,他看不清秦峥的表情,秦峥终是无言,把酒瓶子伸过来,跟他的碰了碰。
星光映照的大海边,两人并肩慢慢把酒喝完,他注视着海浪中隐隐荡漾的亮光,有句话很想说,但酒喝得还不够多,不好借机说出口。
曾经像挥甩鞭子一样浪掷生命,把一颗心抛向岩壁上反复摔打,依然被生活善待了。遇见你,是我从28岁起,人生最幸运的一件事。
飞机抵达云州,秦峥着急看索索,两人先去寄养机构。回家的车上,秦峥给索索顺毛,绷着一张脸不做声,他以为秦峥在飞机上没睡好,让司机关掉音乐,扭头说:“到我那儿你补个觉吧。”
秦峥仍在沉思,他担心公司哪个项目出了纰漏,连忙拿过笔记本电脑和同仁们联络,结果一下车,秦峥很严肃地说:“你那个故事有漏洞。”
他茫然问:“什么?”
“可以先床笫之欢,再棋酒之交,也可以既床笫之欢,又棋酒之交,区别在于体力。讲故事的人生活常识不太行,一点逻辑都没有,也就你信了。”秦峥说完,唤过索索,一起去花园跑步。
沉思了一路,就在琢磨这个?他啼笑皆非。但是古中国所有故事都不是用逻辑来衡量的,它们统统只在讲一件事:宿命。他敬畏这无常的命运。秦峥当年走向他,何尝不在逻辑之外?
有次送索索去打疫苗,接回来时,他感叹初相见那天,他和索索没两样,不可能像孔明,问秦峥:“你就没想过看走眼了,这人不是孔明,是冻僵的蛇吗?”
秦峥说:“那就养寇自重吧。人不能只认死理,要善于变通,懂吗?”
许许多多的回忆漫卷心头。他看着庭院笑,等到圣诞节,他就搞个户外烧烤,今年哪儿都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