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杉很喜欢这部电影,提到过几次,还立下理想:“我长大了要当飞行员。”但是在他那研制飞行器的母亲辞世后,他长成一名建筑师。
秦峥问:“你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
他想了又想:“赚钱吧。”
秦峥也想了又想,悻悻道:“两个利欲熏心之徒。”
“弟弟也很好啊。”小小的秦杉如是写道。秦峥说,“等他儿子摆满月酒,我就去认识他,快想礼物。”
利欲熏心的人只能想到金碗银勺和沉甸甸的利是封,那是香港的习俗。他望见头顶那巨大的星,巨大的月,心一动:“周末去趟紫金山吧,看看星星月亮。”
美国老电影讲述的故事,在中国古老神话里比比皆是。人类从古至今,都在努力探究浩瀚宇宙的奥秘,他和秦峥驱车去天文台,拾阶而上,登上平台,夜观星象。
峨眉月和金星低悬夜空,交相辉映。天文望远镜里,月球上的山地、月海以及被撞击形成的环形山清晰可辨,秦峥拿起相机,对着望远镜的目镜拍下天体照片。他观测着地球在星空中静静转动,银河里有的是沉默不语的辗转心事,他那点欢喜哀愁,如琐屑般渺小。
4年前,一位原籍云州的老藏家委托叶之南向省博捐赠一块月球陨石。陨石是月球表面的碎片,老藏家年轻时在墨西哥边境得到的,带着揭示太阳系的秘密而来,叶之南喊他去省博看。
当时,他抚着那块陨石,只当是有人把月亮捧给了他,一时兴起:“我想去观星。”
叶之南带他来了这里,一如在英国时,他带叶之南去格林尼治天文台,一同认识那些有着美妙名字的星辰。
他的名字里有个辰字,母亲说他出生在一个群星璀璨的夜晚,父亲请的大师为他定名为辰,它是日月星的总称,有众星之意。
众星齐聚,照耀那个不可重来的夜晚。叶之南说很多亮星的名字都很动听,最好听的是北落师门,在古代,国家是否安宁,军队是否昌盛,出兵打仗是否大捷,都通过此星占卜得出。
叶之南的师门里,最心爱的弟子陨落了。秦峥看得入迷,他走开去。北落师门很好辨认,它是一颗很孤独的星,周围没有亮星,眼下是春夜,等到秋天,它会更引人注目些,当你看到,你就知道。
山中禁烟,他掏出烟盒,放回去,在远远近近的春风里,让思绪放空,再放空。
格林尼治天文台最著名的景观是本初子午线,人们喜欢在铜线两侧拍照留念,仅仅隔着10多公分的宽度,就是一人在东半球,另一人在西半球上。
真不该拍那张合照,谶语一样。他抬头,月上中天。宇宙太大了,他走散了故人,更走不到他心上去,从前就做不到,以后更别想,他清楚明白。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怀有梦里那一场场痴心妄想了。
秦峥来寻他,起先还喊烨老板,后来有点发急,连名带姓喊唐烨辰,他挥挥手,朝那个从绿草苍苍里走来的年轻男人快步走去。
山间衔着月,秦峥站定了,不出声,只看着他。他知道自己把秦峥惹火了,硬着头皮加快步伐,离秦峥手里的亮光越来越近,一声怒骂劈头盖脸:“你想跳崖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峥冲到他面前,扬起手机上的电筒,使劲地晃他眼睛,晃了很多下,他睁着眼,不躲不避,跟那生着气的光芒说:“Hi!”
在他的建议下,秦峥参投了一家研发生产航空器的新兴公司,其中一个系列飞机将以“越”字作为首字进行编号。等秦越长大,如果喜欢科技产品,公司是一份事业,不喜欢,就是一份产业。
秦越的满月宴,秦峥带着公司生产的观光飞机模型去了。秦杉托父亲给秦峥送了请柬,但秦峥的到场仍使众人意外。
秦峥吃着东西,给他发信息:“大的竟然送过我挺多东西,老头不早说。你在干嘛。”
他蹲在秦峥即将独立的住处客厅里,对着一地木板拍照,绝望地说:“你能不能不要再买需要自己组装的家具,你助理不是来给你当安装工的。”
乐有薇即将主槌一场清代紫檀家具专场,它是宝麟拍卖公司春拍的压轴场,秦峥从乐有薇朋友圈翻出最值钱的几件,全都发给他:“我助理也有别的选择。”
“没有”两个字后面,跟着气吞山河的一排感叹号,秦峥看得直乐,吴晓芸凑去看一眼,也笑了:“你竟然真治住他了。我要是他,就请人上门安装。”
秦峥想到那天在紫金山天文台,恨恨道:“我要求他必须亲自安装。这样他才能体会到,把一个散了架的人拼成成品,还挺费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