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獍徒(95)

作者:清金钩钓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家书入相府,卧病大半年的陶相忽然强撑病体,给太后上书一封,痛陈郑都如今险地,还是迁都为妙。

迁都?

一石激起千层浪,世家割据,谁会愿意迁都入自家地盘,那不是将累代经营拱手让出?

还是有的。

不在朝上的江南路陶氏,想来很愿意为这个风烛残年的王朝出几分绵薄之力。

盛知锦在帘后咬着唇,她觉得窒息,说不出话来。

朝廷式微,她坐在太后位上,所能带给家族的,已远远不及迁都来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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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子《道德经》。

第45章 登临

迁都避战乱,迁都延国祚,迁都......盛氏兴!

盛知锦跪坐在佛像前,不再像先前那样阖目颂经,她木然地看着金粉装身的佛像,发怔。

她的前半辈子过得顺风顺水,少不更事的年纪便嫁了皇长子,所幸皇长子也疼爱她,不曾叫她在后院中受了委屈。世人常说夫妻举案齐眉,她便愿与萧成棠相敬如宾,萧成棠却总不愿她守那些教条的规矩,恼极了也要说她刻板冷淡不开窍。

她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萧成棠总要在这类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同她急眼,但这并不重要。盛知锦背后有家族,可以助她稳稳当当地扶着夫君入主金銮座,登了帝位,萧成棠又怎能不说她是个好妻子呢?

可萧成棠死了,留她孀妻弱子,于是身为太后的她仍需仰仗家族为她的孩子巩固皇座,而前提是太后必须竭尽所能维护住母家的势。

她流淌着盛家的血脉,她必须为自己的族人考虑。

可笑多年来她总愿意欺骗自己的事实,终究还是在这种时候强硬地展现在了她眼前。

当年她是盛氏赌荣华的砖,坐上后位便成了镀上金的玉,如今大势已去繁华退散,层层沙砾消磨,原来她从头到尾只是一颗可随时抛弃的弃子!

菩萨啊,你睁眼看看我,你真的慈悲么?我为家族半生不得闲,为何终究还是要抛弃我?

盛知锦抓起手腕珠串,泪珠不断从那双被萧成棠怜爱地夸过无数遍的眼睛滑落,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韧如蚕丝的金线陡然断裂,佛珠散落一地。

盛知锦颤抖着手,摸到地上最近的珠子,捏在两指中,贴近了唇瓣。

“太后娘娘!”辛伦尖细的嗓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盛知锦如梦初醒,低下头去,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说:“无事。”

还是迁都了。

宫人们忙忙碌碌收整物什,盛知锦不肯睡,坐在寝宫阶前,听更漏滴答到天明。

京畿路的人心散了。

太后随皇族萧氏去了江南路,留在京畿路的盛氏本家便独占大势,内部的龃龉再不必遮掩,成日里吵吵嚷嚷地要分家,盛太爷听着摔摔打打的锅碗瓢盆声,在祠堂前怒骂:“像个什么样子!”

祖宗牌位下的长明灯晃了晃,没用,这会儿谁听话谁吃亏。

他们忘了,同在京畿路的,还有那个出了皇帝太傅的柳家。

柳家沉默很久了,久到若不是盛知锦传柳名宗入宫给小皇帝开蒙,盛氏就要忘了这个危险的邻居。

柳家子嗣远不如盛氏兴旺,可这同样意味着柳家的内部会比盛氏稳固得多。

他们只需要在暗中推波助澜,失去了有力管束的盛氏便会自然而然地分崩离析,柳家兵不血刃,历史的车轮会将他们从幕后推至台前。

滇远路的书信已与朝廷断了许久了,文武百官心知肚明,谢怀御不会再回朝了。至于为何?谁管这个,各家顾各家安好吧。

萧寻章半生难得安闲,不乐意出去走动,终日窝在谢怀御的小院里,替他查看着通过各种不寻常的渠道传递到来的书信。

谢怀御巡营回来,见萧寻章在地图上比划的墨色见枯,赶紧走上前去,殷勤地为他磨墨。

萧寻章顿笔,分他一眼:“回来了?”

谢怀御乖巧点头,说:“回来了。怎么样?”

萧寻章发冠未束,乌发垂瀑,素色长袍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身上,若在他做摄政王时期,真的很难想象他会容许别人如此装束出现在书房里。

显然,现在他不是摄政王了,更显然,谢怀御对他作此装扮是颇为热衷,萧寻章相当乐意在不为人所知的私下满足一下谢怀御的爱好。

萧寻章慵懒地打个哈欠,说:“不怎么样。那些世家投诚的投诚,观望的观望,依我对他们势力的了解,倒也并不意外。只是还有一些不知好歹的,暗地里唆使人起义呢。”

“起义?冲谁去的?”

“总不能是你这个失了义父又未得权的小朋友,大约是大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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