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宁悄悄凑过去,小声问:“你不回去吗?”
谢温时瞥她一眼。
前几天他没来扫盲班,倒是听宋雪洁说,申宁听得很认真,再也没有犯困。
只是不知道,这个改变是因为谁。
他神色淡淡的摇头,“申同志快点回去吧。”
申宁家离这儿不远,以她的速度,冒雨两分钟也就回去了。
申宁却摇头,“我不走。”
谢温时便没有再开口,他安静写着自己的文章,仿佛申宁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不存在。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雨水打在地上,都激起了白雾似的水蒸气。
有人脱下外衣蒙在头上,一头扎进了雨幕里。
不到半个小时,见大雨没有变小的趋势,大家陆陆续续咬着牙,冲进了水帘洞似的雨幕里。
偌大的食堂只剩下谢温时和申宁两人。
谢温时沉浸在喧哗又寂静的雨声里,眼里只有文字,自然没有关注到申宁痴痴看他的眼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手中笔尖一顿,恍然回神。
他一抬眼,才发现其他人都走光了,只剩下申宁,正坐在面前撑着腮看他,看得肆无忌惮。
谢温时身体微微后仰,放下手里的纸笔,走去推开食堂的门。
雨水一下子泼进来,打湿了他的鞋面。
雨还是很大。
他转过头,又问了一遍,“你不回去吗?”
申宁摇头,却问:“你不走吗?”
她正想说你可以去我家,他却像猜到了似的,率先说道:“我今晚就在这儿休息。”
申宁失望地垂眼,脑袋搁在手臂上发呆。
谢温时这话不是假的,既然回不去知青点,那总不能一晚上不休息。
他把食堂里几个板凳铺在一起,搭成了一个简陋的床,便躺了上去。
这个“床”过于简单,又硬又硌,甚至连翻身都不能。
他闭上眼,双手叠放在腹部,本以为自己在旁边有人的情况下,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睡着。
没想到,很快,他的呼吸就平稳均匀起来。
申宁把油灯吹灭,便轻手轻脚走到谢温时面前。
她想起,小的时候他睡相就很好,安安稳稳睡着,还会把她抱在怀里。
可那时候她是只小猫咪。
申宁叹了一声,身体蜷缩,地上高挑的少女便变成了一头高大的黑豹。
黑豹浑身皮毛漆黑亮泽,像上好的绸缎,流畅的四肢和肌肉线条像顺滑的笔触,没有一丝生硬。
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如两颗透亮的玻璃珠,在夜间散发着莹莹的光。
她人性化地张嘴打个哈欠,伸展前肢,便伏在地上睡了起来。
那条毛茸茸的黑色尾巴,悄悄递到谢温时的胸前。
而后黑豹满足地闭上眼睛。
谢温时做了一个梦。
梦里,幼时那只黑猫调皮地钻进他的怀里。
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门外宁静,雨已经停了。
谢温时呼吸刚一动,便感觉怀里有什么东西擦过,毛茸茸的,像是什么动物。
不会有老鼠吧?
他猛地清醒。
睁眼看去,怀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他还是皱着眉头坐起,侧头就看到了旁边地上的申宁。
她此时揉着眼睛,也已经醒了。
昨天还干净整洁的人坐在地上,衣服脏兮兮的,好像在地上睡了一夜。
谢温时哑然,“不是有其他板凳吗?”
申宁打着哈欠,眼睛都睁不开,小伙伴怎么醒的这么早啊,好困。
她摇摇头,“我不用。”
谢温时便站起来,把身下的板凳放回原位,心中有些惊奇。
他一向是受不了睡觉时旁边有人的,哪怕在知青点,同院有人都总睡不安稳,可昨晚竟睡得意外的好。
他放好凳子,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申同志,我先回知青点了。”
等会儿还得上工,这身白衬衫不方便,得换身衣服。
申宁朝他挥挥手,“谢温时再见!”
看着他走了,她这才慢慢悠悠起身,回家吃了几个鸡蛋当早餐。
她养的鸡就剩两只了,另外一只,因为李建文那事儿交换给了小绿蛇。
申宁和山里的食肉动物是能交流的,和部分野兽甚至关系不错,当然,也有关系特别恶劣的。
比如之前下山那头野狼,就是侵犯她的领地,恶意挑衅。
所以她狠狠解决了那只野狼,杀狼儆其它。
申宁这边脚步轻快地回家,而谢温时也快步走回了知青点。
这个时间点,女知青的屋里在吃午饭,见到谢温时,宋雪洁还关心了一句。
“谢同志你没事吧?昨晚雨那么大。”
谢温时微笑着摇摇头,“没事。”
他转开视线,又看见了敞开门的男知青屋子,李建文坐在门口,手里捧着饭碗却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