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韫的心头沉得一时缓不过来,他很想扯着在罗衾中的宁妍旎起身。他相信她还是极其清醒的。
他想告诉她,连余还景和杭实都觉得他开始有些人味儿了,她就不能再看他多一眼。
但是昨日确实也是他,又迫着她做了她不愿的事。
宁子韫沉寂了半响。
直到木窗外残留的那抹日光消散,夜幕沉沉渐渐铺盖上天际,宁子韫覆在她罗衾上的手也未动。
最后,宁子韫伸手覆在了宁妍旎额前,确认了阿栀的话之后,宁子韫上榻卧在了她身旁。
宁子韫轻轻地拥着她。
黑夜和静默会让他有着自欺欺人的错觉,他们还有时间。殿廊下宫灯照着的那些虚无掩着莫名的慌乱和躁戾。
宁妍旎没去听,月上中天时,宁子韫还在低声道着些什么话。
宁妍旎只知道柳絮渐起,已近初春,万物复苏的生机时季已经到了。
余还景竟邀了她出外踏青。
那是翌日。
宁妍旎沿着东所廊道的白玉栏杆漫步走着,不期而会,见着了余还景。
余还景的眼里还映着池中光,笑着看她,“长公主。”
宁妍旎将她前日写好要给泽哥儿的信,悄然递了给余还景。正想再和他说些什么,却见余还景拿着信,踌躇了好久。
余还景向来很少这样的表情,以至于宁妍旎很担心,她出言问着他,“余公子,可是让你为难了?”
“这信其实不要紧,如果余公子为难,不如还回来。”
听了她的话,余还景向来沉朗的脸更是扬了些赧然上去,他摇了摇头,连连摆手。
最后余还景看着她的眸,说出了一句,“长公主,我可以,邀你同我一起外出踏青么。”
◉ 第六十九章
余还景的面上还有些赧然, 问宁妍旎这话时的神情却是分外的认真。
他那映着池光的眸很亮,叫宁妍旎看着有些不适应。
余还景还在接着对她说:“长公主,同我一道去踏青罢, 我有些话想和长公主说。”
有那么一瞬,宁妍旎很担心余还景会直接说出些什么话来。
他的示好无遮无掩, 但这其实是不应该的。
余还景这样的人, 霁月清风, 他就应该和那澄碧透净的人一起。
待来日, 她的难堪在日下无所遁形,他就会知道,此时他的心思是有多么的离谱和荒谬。
宁妍旎的唇张了张, 想要说出口的话, 一直在她唇边,说不出来, 又嗌不回去。
“也不是。”看着宁妍旎的为难,余还景那有些磕巴的毛病又犯了, “也不只是我和长公主,长公主想不想见见泽哥儿和细细他们。”
“他们也很想念长公主。要是长公主同意的话,我带上他们一起,同长公主一道踏青。”
宁妍旎自然是想见泽哥儿和细细他们的。
但是, 她却不能理所当然。
余还景还在等着,宁妍旎定了定心神, 抬眸对着余还景缓缓说着, “好。余公子,届时踏青, 我也有话想与你说。”
看着余还景听了她话后扬起的笑, 宁妍旎抿了唇。末了, 宁妍旎加了一句,“余公子,踏青一事,我会自己同陛下说。”
阿栀还想上前说些什么,宁妍旎却对着她摇了摇头。
她不能隐瞒下去,让余还景一直对她付出。她要明白地告诉余还景,让他把他的心意收回去。
若是余还景不嫌弃的话,他们还能是朋友。若是不行,那她也谢过这些日子余还景对她们的看顾。
春日的气息已是扑面而来。
虽然还有些春寒料峭,但是和风待柳芳,万物渐醒过来,宫中池苑水下的鱼儿也开始到了池面上游动。
守在各处殿前伺候的宫人们也是精神抖擞。
尤是言德殿的宫人。
自打宁子韫登上了皇位,就将言德殿的人也都换掉了。现在守在言德殿的人,谨慎恭敬。
眼尖的宫人老远看到前来的宁妍旎,就立刻迎了上去,“长公主。”
“长公主来找陛下?”眼尖的宫人垂着头时,就看到了宁妍旎身后那宫女提着的食盒。
自打他守在这言德殿外,除了上次大年初一,宁妍旎面色不好地过来。
今儿可是破天荒的一次,叫他完全不敢揣测这些个主子的意思。
提着食盒的阿栀应着这个宫人,“春季平甘,陛下也需多用些性温微补的汤膳。我们长公主今儿过来,是来为陛下送汤的。”
望着那紫檀花纹镂雕的食盒,宫人稍稍迟疑了一下。
落在宁妍旎眼里,宁妍旎大概就有些了然,“你可以先去找个太医,或者什么人来验验食盒里的东西。”
这可怎么敢,宫人垂着的头更是不敢抬起来。
先前宁子韫就已经吩咐过了,长公主若是要来找他,不必拦她了。这汤,不管宁子韫喝不喝,他们这些宫人都是不能对长公主这般无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