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耳愣了一下,蓦地生气道:“我带的钱比你多,不用你来送!”
闹了好一阵子,大家才一个挤着一个,在王帐内睡下。
既然回到人间,余梦洲也就没什么再跟法尔刻分着睡的需要了,夜晚宁静,心中的那张表格又适时浮上了思绪的最高层,使他靠着人马的毛皮,忽然有一瞬的出神。
以“身体是诚实的”这个角度看,远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在还没厘清自己对法尔刻的感情之前,就已经愿意奔赴第一线的战场,跟恶魔亲王一对一地单挑……这简直就像一只蚂蚁,敢于去毫不畏惧地对抗发狂的雄象。他到底哪来的勇气,哪来的决心呢?
现在回想一下,会不会在那时,他就对法尔刻……呃,不对,那时候法尔刻尚是魔马,他就算有爱,也不是和现在一样的爱。
仔细思索一下,感情产生变质的契机,估计就是重逢时,法尔刻对自己的自白吧。那一刻,他们的泪水发出共鸣,他的心亦只为了法尔刻而产生疼痛。
以至于后来所有亲密的举动——纵然有人马潜移默化的影响,余梦洲仍然无法否认,它并非全然由于恶魔的诱惑。倘若他不曾为了法尔刻流泪,不曾为他心痛,不曾为他愧疚……没有这些作为基础,他怎么才能对“用嘴巴吸收魔力”这件事接受良好?恐怕再过一百年,这于他而言都是一件天方夜谭的怪事。
那么,余梦洲缩在法尔刻绒绒的马毛上,翻了个身。
在内心想象出来的,关于爱的表格上,他提起笔,点到“痛苦”一栏的后面,划了最后一道对勾。
爱是痛苦,是快乐、幸福和占有欲……凭借余梦洲对“爱”的微末理解,他现在应该可以肯定,他也爱法尔刻了吧?
——当然,肯定没有法尔刻爱他这么激烈又疯狂就是了。
他睡不着觉,皱着眉头不住沉思,人马亦在黑暗中注视他思来想去的模样。
人类在纠结什么,身为天然便能窥视欲望,调弄恶意的魔鬼,他的内心肯定是一清二楚的。
法尔刻微笑起来,黑夜里,他轻轻摸着人类柔软的短发,手掌亦若即若离地挨着对方的后颈。
余梦洲不明白自己待他的感情,没关系;他以为自己的爱是对家人和朋友的爱,没关系;哪怕他从未经历过恋爱关系,不明白自己的取向,仍然没关系,因为这些并不是重点。
重要的是,无罪的纯白心性,很容易让他变成一个执着刚毅的人。在战场上,余梦洲会是无畏无惧的斗士,而在情场上呢?
法尔刻低下头,在他的发顶印下一个满含爱意的吻。
而在情场上,只需要快而坚决地搅乱他的心,让他在混乱无措中靠近自己,那么,他就会慢慢开悟,并且矢志不移地确信——原来他所爱的对象,一直都是名为“法尔刻”的魔马。
“睡吧,”他小声说,“明天你不是还要早起?”
余梦洲含糊地嗯了一声,彻底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也像是解开了一个缠成乱线的疙瘩,很快便安适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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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余梦洲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补办证件。
一个失踪了好几年的人,如今却突然出现,总会有人来盘查一二的。
“我给你一个胸针,”颂歌边说,边将一枚金制的胸针别在余梦洲的衣领上,“它可以混淆智慧生灵的视听和想法,即便感觉到你身上的异常,他们也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更不会特意为难你。”
“……还是改变认知类的法术啊。”余梦洲用指头晃了晃胸针,“唉,好吧,这算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确定好安置的计划,人马们便三三两两地分组,各自准备先去熟悉一下地球的环境。法尔刻陪着余梦洲,高耳同时跟在后面。
有了颂歌的胸针,办起事来果然事半功倍。他的出租屋肯定早就被房东租给别人,户口本自然也不知道去哪了。他唯一能拿出来的,只有工本费和两张大头照,但是戴上胸针,这些居然都不成问题了。
在派出所里,余梦洲抽空看了眼现在的时间,距离他离开的那天,此刻已是过去了四年。
真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时间差啊……他在心中唏嘘。
补办好证件,他又用金币换来的钱去买了一部手机,一张电话卡。本来他想给人马们也安排一下人类的科技结晶的,但是法尔刻看了手机屏幕一眼,就亮出了自己锋锐的指甲。
“这个,”他据实相告,“一碰就碎。”
余梦洲只好作罢。
街道上,两匹人马用魔力的屏障遮掩住自己,与街上的行人仿佛身处两个平行时空,他们能畅通无阻地在街上行走,除了地面,路人、栏杆、树木和商铺的顶棚,皆是无法触碰到他们的,余梦洲看着这个场面,只觉得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