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臻不愧是能稳坐皇位三十七年的帝王。
尽管才德有缺,可多年的帝王路却磨练出了他沉稳的心智,看着那近得几乎触手可及的血珠,李玄臻竟能仍旧纹丝不动,就这么同云清澜于无声中对峙起来。
时间消逝,李襄阳流进祭台的血就越来越多,她脸色苍白,身下的祭台纹刻却在血液浸泡下折射出妖冶光泽,血液于寂静中缓缓流动,远远看去,便如一道道流光溢彩的交织着的华带,叫人目眩神迷。
没想到李玄臻竟这么能沉得住气。
云清澜在暗中看着,心中却不由得捏起把汗——只怕此刻的李襄阳,是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李玄臻自也发觉了李襄阳这边的情况。
符阵已成,如今万事俱备,起死回生就差那能召引亡魂的逝者遗物,看着不远处的血色南珠,李玄臻眼中现出犹豫,又过了片刻,他才终于下定决心似得举着手中利刃缓缓上前。
藏身暗处的云清澜当即越发谨慎地屏住呼吸,看着李玄臻逐渐靠近,云清澜就暗自蓄力,在李玄臻离开祭台弯腰捡起血珠的瞬间,以迅雷之势向着李襄阳的方向一跃而出!
“云将军!快救我!”
看见突然闯入的云清澜,几已绝望的李襄阳当即就抑制不住地大叫了一声。
异变陡生,那边的李玄臻也极快地反应过来,可他没有云清澜那般行动敏捷,眼看着来不及折回到李襄阳身边,李玄臻就突然抬手,在身侧密室石墙上重重一拍——
霎时机括声骤响,云清澜靠到李襄阳身边,可还未来的及将其从祭台上放下来,周围就陡然射出几只阴森劲猛的弩箭。
这弩箭不同于方才他们在石道中遇到的利箭,其势力更猛,速度更快,待云清澜觉察到时已来不及做出反应,电光火石间密室外又有一素白凌空而入,只见他长臂招展,倏尔就将云清澜揽入怀中,紧接着身子一歪,二人一道滚落在侧。
铛铛铛——
弩箭没入祭台四周的石壁地砖,趁着这逼退云秦二人的间隙 ,李玄臻就又拿着血珠狂奔回来,他将血珠放入祭台上的一处凹槽,紧接着就又仰天高呼一声:“引魂归位,皇姐——与朕登仙!”
一呼之下祭台霎时轰鸣,紧接着,祭台下方就又突然升起八块石板,这八块石板自八方向正中聚拢,犹如重重棺盖,顷刻间就将李襄阳严严实实地盖在其中。
“啊——”
合拢的石板下只隐约传来一道细弱的惊呼。
“公主!”
一切发于瞬息,待云清澜重又从地上爬起来,祭台上就只剩下严丝合缝的石棺,云清澜拔剑上前,可那能在狼窟为二人开出生路的锋利剑刃落下,那石棺上却连一道痕迹都不见。
正此时,祭台一侧就又突然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一只纹饰繁复的沙漏就缓缓从下面升了上来。
沙漏倒转,细密金沙就自其间簌簌而下,见此情形,云清澜就不由得眉头微皱:弄的这么煞有其事,难道还真能借体还魂?
神鬼之事玄之又玄,云清澜对此自是不信的,可面对这纹丝不动的石棺,她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等沙漏结束再做打算。
密室因石棺合拢而陷入寂静,李玄臻看着突然闯入的云秦二人,就忽然沉声道:“竟叫你们找到这里来了,怎么,秦太子和云卿,今日也来送朕和皇姐飞升?”
云清澜闻言就抬头看向对面的李玄臻,只见其身穿道袍负手而立,高坐皇位的三十七年让他早已事事处变不惊,即便到了今日亡国在即,李玄臻身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陛下,正阳公主是您的女儿,您为何要将她送上绝路?”不知这沙漏结束后的情况会是如何,云清澜沉默片刻,终究是低声劝道。
“既是朕的女儿,那朕叫她如何她便该如何,倒是你,云卿。”李玄臻扭头看向云清澜,“朕对你,是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如今你都已把朕逼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想要朕怎么办?”
云清澜摇头:“陛下,不是末将逼您,是您自己走上绝路。”
残害贤良,盘剥百姓,民不聊生,每一步,都是李玄臻自己选的。
“绝路?”却听李玄臻冷哼一声,“朕今日携爱妻飞升,是功德圆满,重列仙班!”
李玄臻话说的掷地有声,可一旁却忽然传来声轻笑。
李玄臻寻声望去,就见秦朝楚唇角微勾,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对自己的嗤嘲,不由怒道:“竖子小儿!也敢放肆!”
被李玄臻怒斥,秦朝楚就又淡笑着开口:“古往今来,江山易主的事从来都数不胜数,但能把亡国说的如此好听的,陛下您还是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