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谁说自己的婚事,都没有丝毫的尴尬,永远能冷静的分析利弊得失。
可面对沈妙贞的调侃,他却莫名的不想谈论这件事,也对未来不知道是谁的正妻,产生了一些厌烦。
沈妙贞鼓了鼓脸颊:“行吧,公子不愿意听,我就不说,反正这个家,是您做主。”
裴境气笑:“我发现,让你别这么拘束后,你就开始嘲讽起我来了,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完全不是从前那副温柔懂事的样子。”
沈妙贞假笑,怎么可能一样。
原来她是奴婢,把他当成主人服侍,因为他是给她发月钱的人,自然要恭恭敬敬。
可是谁会把自己的丈夫,也当成要伺候的主子来对待呢。
虽然名份上,他既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主子。
“是公子自己让我不要拘束的,现在想后悔也晚了。”
沈妙贞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裴境觉得有点生气,也并非是真的生气,无非是小情侣间,闹闹小别扭的那种小情趣。
“好了,别说那些叫人不高兴的事,拿来给我瞧瞧,你都写了点什么。”
沈妙贞把手里的单子,给他递了过去。
裴境一眼瞧见上头的字,便有些呆住。
单子上密密麻麻全是字,但很有章法,她的簪花小楷,也小有所成,所以瞧着也并不觉得眼睛累。
这宴会一开始,便是茶台茗叙,她在后面写了庐山云雾茶,到奉点心两品,为一醒狮酥,一香酥苹果。
随即便是攒盒一品,分为四样,为两样干果,两样子蜜饯,干果为虎皮花生与奶白葡萄,蜜饯为时令的银杏和金枣。
前菜两品,为糟鸭掌与凉拌海蜇,膳汤一品为佛跳墙盆菜,热菜四品分别为莲房鱼包、胭脂鹅脯、琵琶虾和鲜蘑菜心,随后便是主食一品为四喜饺,时令水果拼盘一品。用完这些,还有香茗一盏,为六安瓜片。
如此便是十二道菜品。
裴境大为震惊,侯府也有迎来送往的宴会,遇到这种宴请,都是大伯母侯夫人亲自出马,连三夫人都不能很好的制定菜单。
可沈妙贞是头一回办这种家宴,居然能考虑的如此周到。
这份单子,哪怕是拿到侯府,他爹他大伯,请官场上的朋友用膳,也不过添个一二品,就能直接用了。
裴境惊讶的看着沈妙贞,一开始教她读书写字,叫她弹琴画画,甚至让她去跟着上李嬷嬷的课,都只是为了让她高兴。
他并没有指望,她真的能做的如何的好。
然而这丫头的表现,却大大出了他的意料。
裴境是个明事理的好主子,有功当奖,有过则必罚,虽然对待沈妙贞,与下人们不同,但她考虑的如此周到,也实在让他惊喜。
“咱们来云州,可没带厨子,就凭紫毫那点手艺,可做不出来这些,难道……”
裴境皱着眉:“难不成你要亲自下厨?”
他抵了抵额头:“这么多菜,你亲自做,得累成什么样,这不行。”
沈妙贞却笑了出来:“我倒是想亲自做,可那佛跳墙,只发那些鲍干什么的,就要好几天,我自己可做不来这么一大桌子菜,我已经请了汇福楼的李大厨和他的两个徒弟,那天就往家里来掌勺,我们只需要把材料准备好就行,我把定钱都给了。”
裴境听到她安排的稳妥,很是满意,摸了摸她的鬓角:“我们端砚,也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呢。”
第一次当家主母的活计,却办的如此稳妥。
裴境不由得发出这种感慨。
沈妙贞听到这话,顿时一愣,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然而她却不能发脾气,她该怨谁呢,她聪慧也努力,学什么都快,做的一手好美食,刺绣也十分出众,认识字,也会作诗会插花,一手没骨工笔画画的极出色,尤擅画铃兰花,更弹奏一手好箜篌。
若是她出身大家,也不会比那些贵女们差。
更不要说,她生的如此绝色,小小年纪便已经初露倾城之姿,便是侯府那些自小娇养的小姐们,在容貌上,也比不上她。
然而,就是因为出身不好,所以做不得正妻,尤其做不得裴境的正妻。
他说这种话,实在是往她伤口上撒盐。
“我做得了当家主母?”
她好不容易靠着布置宴会的事,转移注意力,却没想到,公子一句话,就将她拉回了现实。
“如今外头一些出身寒门的读书人,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我做了几年公子的婢女,想来人家也愿娶我做正妻的,自然,给公子做正妻,我是不配。”
沈妙贞越说越激动:“那公子,便把卖身契还了我,我自出去嫁娶,哪怕是个庄稼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