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160)

出于敬重之心,我再如何犯恶心也不能放下粥碗,只能用粥勺极缓极慢地搅动碗里的粥,而后象征性地送一小勺入口,心不在焉地囫囵吞咽。

端敬太后到底是个明眼人,见我这般索性率先推开碗勺,不以为意地向我道,“皇后若无要紧事,自也不会特来请安,虚话便不必说了,直说你有何所托便是。”

我几乎感激涕零,“额娘洞若观火,儿臣钦佩。”

端敬太后好整以暇地等着我说下去。

我叹了口气道,“皇上已恩准儿臣赴行宫养病了,没有个三年五载,儿臣怕是不能回宫来拜望额娘,再给额娘请安了。”

端敬太后顿感惊奇,竟脱口道,“你说什么?”

我再叹一声,“昨夜的事,想来额娘还未有耳闻,儿臣已决意今日便离宫而去,赶早来此,正是为向额娘辞行。”

端敬太后匪夷所思地盯着我,“是皇后主动提议的?”

我道,“是。”

端敬太后似乎怔了怔,好半晌才不觉笑道,“哀家一贯晓得皇后行事作风与宫中其他妃嫔不同,却不想竟如此胡闹!皇后这是甘愿放弃荣华富贵,只为过平静日子,还是意图左右皇上?”

她神色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目光更如冰刺一般,“若为后者,皇后怕不是打错了算盘。即使皇帝是专情之人,你若不在他身边,他连你的面都见不到,至多不过牵挂一时。待时日渐长,他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便是有人刻意提醒,恐怕也想不起来。”

我十分镇定地道,“额娘误会了,儿臣从未这般作想。”

端敬太后审视着我,仍是疾言厉色道,“哀家原先以为皇后只是一时糊涂,不想这几年是越发糊涂了!你这一走,与自请入冷宫有何分别?那行宫更远,怕是还不如冷宫,皇上若对你仍存有几分情意,时不时地想见你一面,你若在冷宫,还能见着;可你远在行宫,他就是想起你来也不会特地赶去行宫见你。如此,你与皇上的夫妻恩情,随着时过境迁,还能剩得几分?”

其实太后能对我说这些,我还挺感动的。虽然语气不是很好,但出发点是为我着想。

我适当提醒道,“额娘为何会在乎儿臣往后的日子如何过?淡泊也好,沮丧也好,怡然自得也好,悔之不及也罢,皆是儿臣自己的选择,皇上已经恩准儿臣离宫,儿臣现下是来向额娘道别的。”

端敬太后又再一愣,好似反应过来,整整衣袍道,“哀家实在觉着可笑罢了。”

我往旁侧瞥了一眼,“趁皇额娘还未收风来此,儿臣跪求额娘答应儿臣一件事。”说着我便跪到了圆凳边上。

端敬太后半眯着眼,“是为太子?”

我垂首应道,“是。”

端敬太后道,“哀家能答应你什么?”

我恳切道,“求额娘尽全力保护太子平安长大。”

端敬太后神色一凛,“太子的身份何等贵重,谁人敢有谋害之举,那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我似笑非笑道,“额娘在宫里待了二十多年,见过的腌臜事还少么,为了权势地位,为了母族荣光,什么样的事她们做不出?额娘可是亲历过宫变之人,利欲有多么令人蒙蔽,额娘应当最是清楚。”

端敬太后像是重新认识了我一般,直了直身板,昂然道,“你既有心保全太子,便该亲力亲为,何故央求他人,又为何是哀家?”

我惨然道,“因为太子需要皇祖母的庇护,儿臣办不到的,唯有希冀于额娘代为行之。”

这时候,外头传来通禀,“仁宣太后驾到!”

端敬太后未说完的话,只得暂且收住。

我向着径直来此侧室的仁宣太后行礼,“儿臣参见皇额娘,给皇额娘请安。”

仁宣太后与端敬太后对视一眼,端敬太后起身相迎,“宣太后怎么也一早来了,姐姐来得突然,倒叫妹妹失礼了。”

端敬太后并未理会她,只略带恼怒地望着我,见我跪着也不讶异,只气冲冲地道,“昨夜皇帝亲自带太子来找哀家,哀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皇帝惜字如金,只说你要离开皇宫到京郊行宫暂住,太子就此无人照料,只得托给哀家。哀家真是想不通,你在宫里过得好好的,是谁给你委屈受了,还是有人暗地里给你使绊子了?你可是堂堂皇后啊,又有太子傍身,放着大好的前程你不要,偏要去到那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荒郊野地里,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浅华姑姑拉出一把圆凳,仁宣太后极有气势地坐下,再气势汹汹地对我道,“哀家一早派人去你宫里,本是要召你到慈宁宫给哀家说个明白,你可倒好,一大早地便来了坤宁宫,你跪在地上是图个什么,不妨说给哀家听听,让哀家知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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