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带他一起回去。
宁灼蓄着一口气,顶着眼前幢幢的虚影,在归途中几次差点冲下了盘山公路。
少年没哭也没喊,只是老实地坐在他的身前,双手轻轻攀着他被血染污的前襟,仰头望着他,不知道是害怕车速还是害怕他,心脏跳得飞快,咚咚咚的,撞得宁灼肋骨疼。
宁灼的视力和意识一起变得晦暗难明,在遥遥看到“海娜”入口的那块火山岩时,他的精神一松,无限的伤痛和疲累就如同山岳崩摧一样朝他压来。
他靠着最后一点强硬的意志力停稳了车,冷厉地吩咐少年:“叫门。”
说罢,宁灼身体一软,身体前倾,发冷的额头压在了少年温热的肩头。
此时的宁灼并没有失去全部意识。
他知道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他最讨厌这样。
突然,一双手探了上来,有些费力地抵在他的胸口,把他的身体推起来了一些。
紧接着,其中一只手在宁灼肩头贯通的伤口处抚了一抚,又用沾了鲜血的、温热的手指去摸他的脸,在他颊侧留下了三道血痕。
……不像是恐慌的样子,而是在打量他,试探他是不是真的晕倒了。
宁灼大感讶异,却来不及细想,便被一股噬人的黑暗吞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单单:这怕不是黑吃黑。
第23章 (三)遇
痛楚来得比清醒的意识更早。
宁灼一声不吭, 轻轻地一蜷身体,又牵扯到了腰间的伤,脸色剧变, 疼得几欲破口大骂。
这一腔愤怒驱使着他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在“海娜”的医务室里, 身旁是个女人。
宁灼不大记得她的名字, 依稀记得她是通过“调律师”主动联络了“海娜”,表达了加入意愿的。
从业务水平上来说, 是个有用的人。
他勉力低头,打量了一下现在的自己。
上半身是光着的,半副肩膀上密密缠着雪白的纱布, 作木乃伊状, 怎么看怎么凄惨。
宁灼疼得厉害, 是以越发沉默, 把一点点不适的声音都窒闭住,然后和着血咽下去。
在他忍痛终有小成时,闵旻也回过头来, 发现他已经睁了眼。
“醒了啊。”
“小孩呢?”
两人异口同声。
“什么小孩?”闵旻思考片刻,“啊,你说那个细路仔(孩子)?小白?”
宁灼根本没问过小孩姓甚名谁, 脑子又昏昏沉沉的,“小白”这个名字听着又像一只宠物狗的名字, 他没能转过弯来:“什么小白?我问小孩。”
俩人鸡同鸭讲了一阵儿,闵旻终于搞明白了:“合着你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啊?”
宁灼向来对自己的身体有病态的控制欲。
他想试试看自己伤到了什么地步,撑着一边身体, 摇摇晃晃地往起爬:“不知道。”
“那你就敢救?”闵旻咂舌, “万一是有人故意给你下套呢?”
这样的例子在银槌市确实是屡见不鲜。
拿弱者做饵,骗人去救, 然后围而杀之,曾经有两个“白盾”警察就这样死于毒贩的报复。
……相当卑鄙而好用的做法。
闵旻并不知道宁灼曾经被绑架的事情。
宁灼疼得厉害,索性把闵旻原本为他准备敷脸的冰毛巾咬进嘴里,专心致志地试图起身,含混道:“你当我是什么日行一善的好人吗?”
他深知自己在地下世界里的风评,兼具阎罗王和卖屁股的这两种极端特色,但没有一样能和“心慈手软”沾边。
就算有人给他下套,也不会下这种类型的套。
正在摆弄器械的闵旻听出宁灼的声音不对,扭过头来就看见他在乱动,怒道:“要死啊你,给我躺下去。”
宁灼:“躺不住。”
上一个专属医师已经因为宁灼太不听话,活活给气跑了。
闵旻作为他的第三任专属医师,还不大了解他的德行:“流没了一大壶血了,你现在应该起不来,还能有躺不住的?”
宁灼:“你就当我命硬吧。”
闵旻:“你命再硬腰也是软的。”
宁灼:“……”
宁灼难得被呛了一下,盯着闵旻生了两秒闷气,心里晓得她是对自己好,就不再继续犟嘴,闷声道:“我去看他。”
“你看他?他好着呢。”闵旻牙尖嘴利,“他可比你惜命多了,该吃吃该喝喝的。把你和他同时放出去讨生活,小白搞不好还能活得比你更久点。”
宁灼:“……什么意思?”
一是为了解答宁灼的困惑,二是为了能让他老实躺一会儿,闵旻为他弄来了基地外的监控。
通过监控,宁灼看到了自己在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经过一番确认,少年托着他的身体,一点点挪下了摩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