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优秀出色甚至是健康的嫡长孙女的确值得家族倾注资源培养,何况为避讳其他问题,长子还给出了相应的解决之道。
周老爷子叹了一声,“那就依你所言吧。”
他又道,“沈氏虽与三郎和离,但周家永远不会忘了她是希夷的母亲。”
周誉明白父亲的意思,周家休弃沈氏在先,现又要毁诺留下她的女儿,已经是很对不住她了,父亲也是希望他能好好补偿沈氏一番,莫要让人留下话柄。
他点了点头,作揖行礼称道:“诺”
“此事你也同三郎说一声,毕竟他还是希夷的生身父亲。”
既已做了决定,那么甚至有可能会将周希夷正式过继于其伯父周誉名下,一来避免华阳公主妒忌之心,也免了她以嫡母身份插手孙女的教养之事。二来归于长房名下,事实上也更抬高了周希夷的身份。
周三郎听到后一脸懵然,什么时候他的女儿成阿兄的女儿了。那岂不是以后见了他连声父亲都不能称,只能唤一声叔父。
他自然是想反对的,但周誉不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直接搬出了周老太爷,表示这是已经决定了的事,不容再改变,正如当初周家令周三郎和妻子沈氏和离一般。
周三郎生来便是世家子弟,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同样家族需要他付出甚至是牺牲时,他也不能拒绝。
“我定会对希夷视若己出的。”周誉安慰了一下神色黯然的三弟,这也是为了家族大局为重。
有时候家族资源会优选配置。如周三郎可以纵情放浪,笙歌夜舞,家族都无所拘束。而周誉则要克己复礼,勤勤恳恳入仕为官。有所得便有所失,所以周三郎需要听从家族之命休弃发妻迎娶公主。放到身为未来家主嫡长子的周誉却是不可能的。
同样的如今被周老太爷和周誉看重决定培养的下一代是周希夷,那她的父母是何人,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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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玄都观的沈婉很快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原本她打算带着女儿回吴兴的行程似乎遭到了或多或少的阻碍。
连程嘉当日出个门的排场都那么大,更别说沈婉携女带着大笔嫁妆回去了,从建康到吴兴哪怕是走水路一路上也需要打点好了,还有足足能装上三大船的物资箱笼。
周誉与妻子来了玄都观一趟,又与沈婉见了一面,言语间暗示了此事。
沈婉闻言大惊失色,但同样当场便断然拒绝了。但周誉仍旧不厌其烦多次劝说,甚至直指为了女儿希夷的将来着想,也是在周家教养长大为好。
而且记在长房名下,有他们夫妇二人在,华阳公主也做不了什么,沈婉也不用担心女儿会过得不好。
哪怕失去母女名分,但周家永远会记着她是周希夷的母亲,周誉如此承诺道,
“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
最后连这话都说出来,为了女儿,沈婉就是再舍不得恐怕也得放手。身边其他人见了也忧心,痛恨周家逼着母女二人分离,又感到无可奈何,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改变这件事。
这天程嘉忽然问道:“这几日周家是不是来人过于频繁了些?”
双方谈话虽有意避让着她,仆婢们也都闭口不言,但沈婉越发愁眉不展,也是落在了程嘉眼里,稍一想想便猜到了缘由。毕竟能让沈婉在意忧心的不多,再加上周家人的动作。
沈婉摸了摸女儿的头,强颜欢笑道,“你祖父祖母有些想你了,希望接你回去看一看。”
程嘉想了想道:“祖父祖母身边尚有许多人侍奉,而母亲身边只有我一人尽孝。”
沈婉听了心里欢喜又酸涩,想着周家若是不肯放人,她们母女二人又如何离开得了建康。现在还是好言相劝,但就算是强夺走了又能如何呢。
但下一刻她就听女儿淡淡道:“既然玄都观不清静,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住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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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所说的新地方便是都城中的上清观,楼观道的所居之所。
只一封书信,楼观道便很快派人来接她们了,看得沈婉愣愣的,她只知女儿近来偏好道经,却不知何时与道门有了这般往来关系。
接触道门中人本就是程嘉准备的一样后手,
但原以是想着安全下江南去吴兴,并护得她们母女二人安全,能多份势力庇护保障。不想还有周家变卦一事,也正好用来挡一挡了。
原主的心愿是护住母亲平安一生,程嘉自然不可能回到周家去。
若是任由沈婉一人离去,只怕不是郁郁而终,便可能遭他人毒手了。
想起前几日出现在身边的一些可疑之物,程嘉摇了摇头,难怪原主即便早夭了也那么不放心。在这世道,遭遇和离无家可归的女子便犹如蒲草飘萍。除了她这个女儿,还有谁真正在意沈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