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说完,得意洋洋的表情就在被泼过来的毒酒之下,瞬间扭曲成了惊骇和痛苦,惨叫着捂着自己的脸,脸上已有白色的雾气散发出来,血水顺着他的指缝从脸上流下,而他连一个字都无法再说下去,瞬息之变,就如此惨烈可怖,更可见那毒酒的毒性之烈。
就连蒙恬都跟着霍然色变,拉着嬴政后退了两步,远离那个使者,看着“公子扶苏”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劝了半天……好像真的起了点作用?
否则素来以和善温雅著称的公子扶苏,又怎会做出这种举动?
的确有点崩人设,却也是大快人心。
嬴政没理会他的表情变化,感觉到他松了手,就随手将空酒杯砸在了使者身上,厉声说道:“大胆贱奴,竟敢矫诏行刺本公子,还不将其一干人等统统拿下!”
众人都呆了一呆,怔怔地望着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前一刻还因为始皇帝的诏书痛哭不已,决意遵旨自尽的扶苏公子,转眼之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光将毒酒泼在使者脸上,还下令让他们将使者一行人都拿下……
蒙恬跟着拔剑指向使者一行人,厉喝道:“公子有令,谁敢不从?”
这本就是蒙恬的军营所在,那使者带来的不过几百士兵,而外面就是大秦最精锐的三十万边军,如今使者崩溃濒死,随从还没反应过来,蒙恬一声令下,先前奉命在外不敢妄动的士兵便立刻冲了进来,将使者的随从按倒在地,夺去兵刃捆了起来。
使者的惨叫声终于随着生命的终结而消失,他的随从们无力也无心反抗,谁都知道,只要扶苏公子不肯遵旨,蒙恬将军和这三十万大军就是他的靠山,区区几百个人在军中想要反抗,跟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还是老老实实投降比较快。
将这乱成一片的人和事交托给蒙恬之后,嬴政便借口头疼要休息,回到内室让所有侍从退下,开始解决自己面对的问题。
没办法,从他泼酒毒杀使者,下令擒拿来使的那一刻开始,脑中就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回响,吵得他头疼欲裂,恨不得把自个儿劈成两半。
“你是何方妖孽?厉鬼?为何要夺我身体?”
“父让子死,子岂敢不死?你竟然以我之名忤逆父皇……”
“使者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蒙将军难道看不出你不是我吗?为何还会替你出头?”
“毒杀使者,囚禁父皇派来的人……你可真是要害死我了啊……”
“闭嘴!”
终于到了没人的时候,嬴政忍无可忍地对着脑子里那个唧唧歪歪喋喋不休了一路的家伙怒吼一声,骂道:“孽子,若不是朕,你刚才已经饮下毒酒自尽,还用朕来害你?”
“朕?你……你你是谁?”
“我是你爹……是你父皇!”嬴政气得咬牙切齿。
“朕将大秦江山的边防要地托付与你,你居然听个小人三言两语,就被一封假诏书骗得自尽?!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你随那些腐儒读什么诗书礼仪,将脑子都学成了朽木顽石,简直蠢不可及!”
“父皇?!”扶苏简直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嬴政若是能将他揪出来,恨不得当场就亲手揍死这个傻儿子,可现在两人一体双魂,打在儿子身上疼得是自己,他只得以自己暴毙后知晓未来之事,眼见赵高胡亥勾结李斯,伪造诏书逼死扶苏,而胡亥登基继位后杀尽兄弟姐妹,横征暴敛,与赵高狼狈为奸,短短两年时间,就将如日中天的大秦帝国送上了灭亡之路。
说到底,嬴政愤愤然地骂道:“若非你这蠢货自尽,连累蒙恬随你同赴黄泉,有这三十万边军在手,那胡亥赵高李斯之流,不过土鸡瓦狗之辈,算得了什么?”
扶苏万万没想到,自己原本心灰意冷,以为父皇当真要他以死谢罪,却在饮下毒酒的前一刻忽然动弹不得,被一个强大的魂魄挤占了身躯,眼睁睁看着那“厉鬼”以自己的身体做出种种大逆不道之举,惊骇欲死之际,竟然得知这“厉鬼”就是父皇嬴政。
亲身体验了被“夺舍”和“厉鬼附体”的感觉,扶苏不得不相信嬴政所言,更何况那熟稔的口气和气势,让他一听就下意识地乖乖遵从,完全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听得原来自己死后,大秦竟被胡亥和赵高断送,不由也心生悔意。
“父皇所言极是,是儿臣不对,儿臣……儿臣不该妄信使者……”
“错!”嬴政怒气冲冲地骂道:“蠢货!你的错不是信不信使者,而是该不该信。”
“身为大秦公子,督军边关,岂可轻易舍身?莫说今日来的是个假传圣旨的使者,就算是来的真使者,无论是胡亥那蠢货,还是朕亲自下令,你都该坚决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