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元春还记得昨日那个大夫说的话,只是不敢叫贾珠知道,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哥哥,我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说着不待贾珠说话,就站起来,脚步有些不稳的出了门。
没一会儿,元春带着两个人进来了,一个是贾琏,另一个是他不认识的。
显然,这个陌生男子就是他妹妹说的大夫。
贾琏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大哥,你感觉怎么样?”
“这是……梨香院?”贾珠早就发现这不是他日常起居的卧室。
但显然,他不可能被送到他妹妹的屋子养伤。
既然不是他屋里,也不是他妹妹屋里,那就只剩下贾琏的梨香院。
贾琏微笑道,“正是我的院子,昨天二叔院子里的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去荣庆堂求救,我正好在那儿,赶到梦坡斋的时候,你已经失去意识了。”
提起这事儿,贾珠神情有些黯然。
从小到大,他父亲就教导他,要正直,不能投机取巧,等等等等。
可他自己却没有做到。
贾珠一直以为自己有严厉却正直清廉的父亲,温柔慈爱的母亲。
但这一两年来,真相一步步敲碎了他的脊梁。
有时候他真的会觉得难以面对贾琏,尤其是贾琏将他视作兄长,将元春视作妹妹,尽心尽力的时候,他心里只觉得难堪。
他不配!
可他只能咬牙强撑,他还有妹妹要照顾,不然指望他那两个要吃人的父母吗?
他早就看出来,他们靠不住了。
靠不住就算了,他们还想吃自己儿女的骨血。
“看来,不是我爹良心发现,是琏二弟来得及时。”不然他真就被打死了吧?
他做错了什么呢?
只是想让他妹妹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罢了。
他就错了吗?
可父亲就做对了吗?
贾珠只怕自己永远都无法忘记,昨日他父亲信誓旦旦指责他毁了妹妹终身的样子。
好生理直气壮啊。
仿佛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可错的明明是他们!!!
贾琏见状皱起眉,“大哥,你不要多想,事到如今,既然话都摊开了,也就不用想太多了,往后你只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儿,还有妹妹就好,”顿了顿,“二叔他们,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贾珠温言,扭头看着憔悴的妹妹,狠狠闭上眼,眼前闪过的是他父亲恼羞成怒的样子。
他自嘲的笑了起来,“琏二弟说得对。”
反正他爹儿子多,没了他,不是还有宝玉吗?
再不济,赵姨娘肚子里如今还怀着一个,说不定是个儿子呢?
少他一个,也不少。
没了他和元春,他爹照样儿女双全呢。
见贾珠眼眶都红了,贾琏也是于心不忍,可长痛不如短痛,都差点被打死了,难道还要凑上去挨打吗?
下次他可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这日过后,贾珠再没提起过他爹娘,元春也一直在梨香院照顾贾珠。
而贾政和王夫人,也没有来过梨香院。
大抵在他们看来,他们是做父母的,该贾珠他们来认错。
可这次,他们要失算了。
这一顿打,是彻底的打掉了贾珠和元春对他们的最后一点孺慕之情。
这日贾琏闲着没事,去了荣庆堂给贾母请安。
不想他继母和二婶都在这儿,分别给两人行了礼,贾琏就凑到了贾母身边,抬眼正好看见一团孩子气的宝玉吃抱着他的那个丫鬟嘴上的胭脂。
他眉头微蹙,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宝玉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老太太都没说什么,他要是说了,就是越俎代庖了。
“珠哥儿怎么样了?”贾母知道贾珠如今在贾琏院儿里养伤,也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贾政她已经骂了一顿,但除此之外,贾母能做的也不多,她总不能将贾政给打死吧?
贾琏笑着道,“祖母安心,我那儿可是有个神医,保管医好大哥,下个月大哥就能来给您请安见礼了,等着瞧吧。”
贾母被他的话逗笑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哪儿能那么快就好?”
“这不证明我请来的神医,医术高超吗?”贾琏笑着道。
那边的王夫人听了,却以为贾珠根本伤得不重,心里就有些不大愉快。
但在老太太院儿里,她也不好说什么。
贾琏没在荣庆堂久待,坐了一阵,就起身告辞了。
刚出了荣庆堂,没走多远,后头就传来王夫人的声音,“琏儿,你且站住。”
贾琏闻声顿住,转身看着王夫人走过来,“二婶有事?”
“你替我带个话,让珠儿好了,去给他爹认个错,父子哪有隔夜仇,还有元春,都是要及笄的姑娘了,怎么还整天跟哥哥们住一起,像什么样?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