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兰这座贵族小学里到处可见的混血儿中，乔灼身上透着难得的东方内敛气质。
沉默蔓延得无尽头。
“乔灼在看什么书呀？”
钟灵抱着想打开话题的想法俯身打眼一瞟，却没想到看到了书本上那一行行夹杂着阿拉伯数字的全英文文章。
钟灵：“……”
乔灼终于肯抬眼，他望着钟灵说：“Thomas Calculus。”
男孩的声音还有着这个年龄段小孩特有的稚嫩，但带给钟灵的震撼却极大。
钟灵下意识地想问看得懂吗，但乔灼已经再次垂下脑袋翻起页。
钟灵缓了口气起身安慰自己想道，世界上就是有一部分人生来肩负着某些责任。
改革，推进，颠覆。
想必乔灼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抱歉来晚了。”
钟灵闻声惊得回头，只见一个两鬓花白的老年人手里扶着礼帽微微躬身，礼仪端得很足，像一个老派贵族绅士，让人只一眼就觉得亲近。
钟灵温婉地笑道：“您好，请问是乔灼的家长吗？乔灼很乖，一直在等你哦。”
乔灼将书装进背包里伸出手乖乖地等着钟灵。
钟灵一瞬间门就像是被击中了心脏，软成了一片，她连忙握住乔灼的小手，扶着男孩下了台阶送到那人面前。
乔灼松开钟灵的手，扬起脑袋冲着那人便称呼道：“Thomas。”
钟灵刚觉疑惑，就见那男人戴上礼帽，眼角细纹轻皱，笑得温柔，说：“我是小少爷家里的管家，多谢您的照顾。”
钟灵瞪大了眼睛，连忙摆着手道：“原来如此，抱歉。”
Thomas握住乔灼的手，随后弯腰将小少爷抱在了怀里。
乔灼坐在Thomas的手臂上，乖巧白皙的脸上虽然依旧没有表情，但那双眸子里好似有了些情绪波动。
乔灼冲着钟灵挥了挥手，稚嫩地说：“老师，再见。”
钟灵捂着胸口萌得激动，连连挥手道：“乔灼再见！”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老师夸赞可爱乖巧的男孩上了车却沉了脸色。
像个小大人。
Thomas握着方向盘盯着后视镜轻声问了句：“小少爷，今天学校的生活如何？”
乔灼扔下背包趴在车窗上望着街道上热闹的人群，冷酷但奶气地说：“很无聊。”
Thomas没忍住笑出声，他说：“习惯就好，人生就是无聊的集成体。”
“很无趣，但也很短暂。”
乔灼闻言坐正了身体，他望着Thomas两鬓发白的头发问道：“Thomas，你也会离开我吗？”
Thomas没有给小孩缓冲的机会，直言道：“会的。”
乔灼沉默了一会儿，长睫毛挡住了他圆润的双眼。
Thomas停在了红灯口，就在他以为乔灼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车后座忽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乔灼说：“Thomas，我会怀念你的。”
“我会把你的相片放进盒子里，藏在枕头下。”
Thomas是在一次辞职危机后进的乔家，乔氏夫妇是一对很友好的老板。
他们在乔灼尚且还在学步的时候出了飞机事故。
Thomas养大了乔灼，他也知道乔灼的枕头下放着父母亲的相片。
Thomas或许感动了，他不知道，于是他声音沙哑地说：“那是我的荣幸，小少爷。”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地向后倒去。
忽然，乔灼再次趴在了车窗上，惊喜地喊：“puppy！”
Thomas立刻停下车，他也看到了那只通体全白的小狗。
可谁知刚下车，乔灼却停在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面前。
乔灼抬头看了Thomas一眼，接着理直气壮地指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的小男孩说：“Thomas看，puppy。”
原来乔灼指的不是那只小狗。
Thomas摘下礼帽，不管那个小男孩看不看得见他都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随即道：“小少爷，他是个人，不是puppy。”
乔灼有着超高的智商，和超令人头痛的情商。
和其他罗马道上的富家子弟相比，乔灼不会去刻意为难任何人，但地位使然，让他的身上形成了无法忽视的上位者矜贵气质，天生俯视万千。
乔灼的脸上有丝疑惑，但他依旧指着小男孩，声音低了半个度，争取道：“Thomas，我要养他。”
Thomas戴上了礼帽，表情严肃几分，说：“小少爷，我们没有办法去养一个人，他不能成为你的宠物。”
乔灼置若未闻，他直接走上前蹲在了那个小男孩的面前。
小男孩用力缩着脑袋，在街道的角落里挤成了一团，瘦骨嶙峋，可怜巴巴的。
乔灼问：“嘿，你有爸爸吗？”
小男孩没说话，只一个劲儿的发抖。
乔灼又问：“你有妈妈吗？”
沉默。
乔灼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一时间门不知道该怎么说，又灵光一闪，发问：“你有Thomas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