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看了会儿, 知道这儿和京城不一样,交易挺麻烦的。
这人道:“手续费按笔数收, 一笔五张收这么多, 十张也收这么多,我积少成多, 平均下来能省不少。”
商爻忍不住多瞧了他一眼, 这人脑袋还挺灵光。
旁边有个小矮个一直偷听他们说话, 闻言挤过来:“咦,你不是那个沈德强吗,前两天刚上过杂志。”
“是呀。”这人得意地说。
商爻问:“什么杂志?”
小矮个从衣服里拿出一本B5大小一份本地杂志, 封面刚好就印着这位沈德强的肖像照。
小矮个指着上面的杂志名说:“瞧见没, 这是财经杂志, 都说沈哥嗅觉灵敏,有发家致富的潜能。”
“嗨,你听它吹呢。”沈德强笑着指指笔者姓名,“这我侄子,刚分到杂志社没俩月,领导为了锻炼他让他单独写篇稿子,他就来采访我了,没想到居然刊登了!”
“那他怎么就不采访别人呢,说明老哥自己也是厉害的。”
商爻跟着小矮个一块吹捧了沈德强几句,谁知道这人话匣子打开了,竟然一人给他们散了一支烟。
“我其实就是电机厂的一名工人,这两年厂里效益不好,上班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我这不没事干么,就来这儿转转。你们别看杂志上吹得天花乱坠,其实我这心里也打鼓。说是明年要成立正式的股票交易所,但资本主义的东西,在咱们国家能不能玩下去,还是个大问题。”
提到股票交易所,附近的人都围拢过来。
苏阙也走过来,挨着商爻听。
听到这里,她忍不住问:“为什么就不能玩下去呢?”
沈德强抬头看她一眼,见她年纪不大,立刻就笑了:“我虽然没学过经济学,但我知道我们国家的经济模式跟外国不一样呀。国外能行的东西在咱们这儿很可能实施不了。首先第一点,华尔街基本是私人产业、大金融公司操纵股市,咱国家全国的经济加起来还没人家一个垄断家族挣得多,谁来操盘,怎么保证经济不倒退,这些都是问题。”
小矮个等人都应声附和。
现在的国内大环境是改革,可往哪个方向改,中央也预见不了未来。说是摸着石头过河,至于河水会不会淹死人,河里有没有流水漩涡,谁心里都没底。
沈德强说着说着,脸色难看起来:“从大处说,那是国家考虑的问题,往小了说,跟我们的个人生活也息息相关。拿我自己来说,厂里天天喊着改革,可越改效益越不好,我心里也是打鼓,想辞职下海,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可是你们有中央支持呀。”苏阙突然说,“华尔街金融危机之所以出现,是因为每个股东都想赚钱,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利益分配不均,最终就会导致雪崩。可是如果能在雪崩来临之前加一道防护,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你们正处在最好的时代,有机遇,有热情,还有国家的支持,哪怕跌倒了,也不过就是回到目前的状态。为什么你们还有这么多的顾虑?”
是呀,为什么呢?
当这个问题被提出来,整个营业点鸦雀无声。
许多人包括沈德强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一直以来都只从国情出发考虑问题,而现在苏阙却用不同的眼光,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
连这么小的姑娘都对未来充满信心,他们这些有阅历的成年人又有什么理由裹足不前?
沈德强看着苏阙的双眼忽然亮了起来。
他一拍大-腿,对商爻道:“小兄弟,你等等,你别走,我很快回来!”
说完就往路口的报亭跑,往单位打了个电话,又匆匆跑回来,喘着粗气说:“行了,跟领导打过招呼了,明天我就回厂里办停薪留职。小兄弟,咱们接着说股票的事儿。”
商爻:“…………”
这老哥决定下得可真快。
此时商爻还不知道,这位沈德强在这家小小的营业点起家,是全国最早投身于炒股大军的领先人物,数年后他身家翻倍,是第一批吃到螃蟹的人。
苏阙这番话是推动他向前迈步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此之前,他自己就考虑过无数种可能。正是出于对市场的敏锐,以及天生的果断性格,沈德强未来可是财经杂志的常客,甚至被大众追捧为传奇。
商爻看着眼前满面红光的男人,只知道一件事:“股票我按柜台价卖给你。”
沈德强:“……”
“我手里有五张,今天卖给你。明天你不是要回单位办停薪留职么,估计领导要找你做思想工作,同事要找你谈心,家里亲戚说不定还来打一打秋风。一来二去,你恐怕连续一个星期都不能来这里。不过没关系,下星期带着钱来,我把手上的全部卖给你。你要是愿意,咱们现在先签个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