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极宫常年下雪,归心便是披着斗篷回来的,如今这外头却正是夏日,她单手将斗篷抱着,眉眼温顺的听秦纤巧讲话。月下林间,青色的叶子从她发间掠过,树影摇曳落在两人身上。
临分别时,秦纤巧才对归心道:“师娘知你与魔域有深仇,可修仙界谁人与魔域无仇?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你是耐得住性子的人,且好好修炼,来日修仙界会有需要你的时候。”她口吻带着教导,声音温和得像这林间的晚风。
归心温顺的点点头道声明白。
秦纤巧又拍拍她肩膀,“回去好好休息吧,过两日阿闲他们父子便出关了。”
说罢,她先提脚往山顶走去,归心看着她远去后才走向另一条小道往自己的院子去。她腰间坠着一片薄薄的碎石,与另外的几颗石晶一起,走路的时候丁零当啷响,在这夜间显得格外清脆。
每年她只回来这么一次,可秦纤巧还是时常让人在替她打扫房间,这院子里杂草未生,石桌上摆着茶水,她坐在那石桌边为自己倒上一杯水,水杯中泛着小小的涟漪,摇碎了清水中的那轮明月。
她望着那轮圆月从破碎带完整,渐渐偏移了位置。
手放在腿上摸上了自己腰间坠着的碎石片。
她没找错,魏衍说这是那水晶台碎裂后的其中一片,她便将它点缀在腰间,随行带着。
秦纤巧方才说的话在她脑海中重复着,她忽地笑了笑,秦纤巧说的不错,与魔域有深仇的不止她,但能如此无所顾忌的说要趁着魔域还未重起之时与其开战的只有她。
他们都顾忌着时机,顾忌着战乱后的天下百姓。
即便死在他们面前的是他们的亲人。
归心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天,清亮的眸子中映出那轮月亮来。她自会用她的法子去救那被世人抛弃的神明,她会等着他归来。
她就这样仰天望月,好半晌都没有发觉身后院墙边站了一人。
脖子仰得累了,她才低下头抬手揉揉脖子,起身要往屋里走,这时她才察觉到那很轻的呼吸声。
愣了愣,转身,却见归弦站在月下的院墙边双手环胸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意。
她没有动,这不是梦中,这不是归弦。
果不其然,那人耸了耸肩,笑着走过来,“师姐。”他语调比归弦说话时候要高一些,声音里带着少年意气。
是谢长闲。
归心一时愣了神。
原本她的眼睛在晚上会有些看不清楚东西,如今谢长闲离得近了她看着还是有些许重影,但五官基本清楚。
他站在她面前,不说话时那双眉眼盈满笑意,与归弦有七八分相似。
谢长闲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有这么吃惊吗?”
他勾着一侧唇角,归心回过神想揉揉他的头却骤然发现,这人现在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她如今已经不好摸他头了。
“师娘说你与师父还要两日才能出关,我没想到你现在就来了。”
归心转身替他倒上水,又重新在石桌边坐下,“你如今修为怕是精进了很多,我方才都未曾察觉你来了。”
月光将谢长闲的影子投下,刚刚好落在她身上,他挡住了她的月亮。
谢长闲眼神晦暗,嘴唇轻轻张了张,话说出口时带着笑意。
“那是自然,这些年师姐没来看我自是对我不了解,不知道我修炼刻苦,不知道我刚刚踏入筑基,未来可期。”
闻言,归心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我常年在镜极宫修炼,少有回来,这次便是特地提前回来接你出关的。”她语气软和,笑着看谢长闲,柔声道歉,“况且这些年你一直在闭关修炼,我便是回来也见不到你。”
谢长闲抿着唇没说话。
他眼神直接地看着归心,归心也不避开。
片刻后,才听他道:“六年前,我娘去镜极宫接你那次,你为何不回来?”
归心蹙眉,别说六年前,便是这整整九年秦纤巧自回十方宗后都未曾再去过镜极宫,她沉吟片刻后小心翼翼打量谢长闲的态度。
“是你让师娘叫我回来的?”她试探性轻声询问。
谢长闲没有说话,她不回答也不愿意问他找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归心便明了,起身将谢长闲拉着坐在石凳上,将水递到他面前,“六年前有段时间我双眼被雪灼伤,行动不便,或许正是那时候吧,抱歉,小师弟。”
此话一出,谢长闲立马抿紧双唇,他紧紧盯着归心的眼睛。
归心眨眨眼,“现在没事了。”
他明显松口气,却仍就不开口说话。少年的眼神直白而清澈,归心看得撇开眼神不敢与其对视,她不敢去看谢长闲,如今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