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仰望+番外(81)

意外的是,当她和严理面对面的,在咖啡厅的同一张桌上坐下来的时候,严理眼里并没有过多苛责。

只是静静地打量她一会,然后和煦地说,

“你那些漫画,我有跟着我女儿一起看。”

“挺不错的。”

裴慕西愣住,指尖在咖啡杯上摩挲着,

“老师怎么会看这些?”

严理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怎么?觉得我是老古板,看不来这些流行作品?”

裴慕西有些意外,时隔几年,严理竟然会用这么轻松的语气和她交流,她记得,那时她哭得撕心裂肺,砸碎镜子玻璃,抵着自己的颈动脉,尖锐的刺痛感钻入皮肤那一瞬间的痛快,也记得她满手鲜血地说自己应该再也没办法画画的时候,严理用多无力多惶恐的眼神望着她,抑制不住自己语气里的失望,

“西西,不画就不画了吧。”

可现在时隔几年,好似严理比她更想得更开。

裴慕西垂下眼,轻着声音说,

“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对漫画感兴趣。”

“我是对漫画不感兴趣。”严理有些感慨,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她脖颈后侧延伸出来的纹身上,应该是为了遮挡疤痕而纹上去的,一束细长的花,很好看,有些突兀,却至少让裴慕西苍白的肤色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机。

她并不会因为纹身对裴慕西产生不好的看法。

只是忍不住有些难过,为当时鲜血从手掌滑过却仍然眼神空洞的裴慕西而难过,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提起画对裴慕西来说会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不过这分难过很快便被她掩饰,她不能继续让自己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裴慕西。

“但你能重新开始画画,哪怕是漫画,我也是为你感到开心的,西西。”严理这么说着。

“但是我花这么多时间去放任自己,并不符合您的期待。”裴慕西下意识地扯过衣领,盖住自己脖颈处的那一道纹身,垂下眼睫。

她不知道自己在固执些什么,仿佛她只是希望严理能够像以往一样苛责她,一样对她抱以失望的眼神。

仿佛这才是她应该得到的待遇。

但严理没有,她只是温婉地笑了笑,像以往裴慕西还是她的学生时候一样,

“没关系的西西,现在也很好。”

裴慕西不太明白严理的话。

就像她那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从死亡这一件事里走出来,唯独她不可以,唯独她做不到。

这让她显得很弱小。

也让她总是让其他人对她失望。

如果南悦斯还在的话就好了——她以前总是习惯性地这么想着,要是南悦斯的话,就会笑眯眯地拍拍她的头,然后对她说,过不去也没关系的小裴,人都有点自己过不去的事,别人没办法理解,你自己理解就好了。

可惜,南悦斯真的不在了。

她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才让自己习惯这件事。

裴慕西在严理包容性的眼神里移开视线,往坐在不远处另一张桌子边的正襟危坐着的身影那边瞥了一眼,又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我现在好吗?”

她问,抬眼看严理,因为她也不确定。

严理笑了笑,视线投到桌上放着的那个小熊保温杯上,

“我觉得挺好的。”

“我记得你以前也从不喜欢用这么可爱的杯子。”

“虽然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一些,但爱用的物品,也都是黑色,白色,或者是比较简约的款式。”

裴慕西并不忌讳聊起以前,“因为都是我姐给我买的,她喜欢用黑白灰。”

“她是个新闻记者。”

她称南悦斯为她姐,明明在南悦斯活着的时候,她一句姐姐都没喊过。

还不知怎么就多说了一句,在严理面前,前几天在周湛前,都主动提起了她以前从不愿意触及的南悦斯。

人总是这样。

伤痛过去后就会慢慢开始遗忘。

因为害怕这种遗忘。

所以她必须依靠不断地提及,来减缓这种随着漫长时间而发生作用的遗忘,即便是疼痛的,她也固执地想要用疼痛让自己记住。

“那现在呢?”严理不免多问了一句。

轻缓的语气,如流水流淌,淌过伤痛。

裴慕西看了看那个木着脸的小熊保温杯,轻着声音解释,

“我妹妹送的。”

“嗯。”严理点点头,似乎并不怎么好奇她为什么同时拥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只又温温和和地说着,

“我很高兴再见到你,西西。”

“看到你的漫画高兴,看到你的保温杯也高兴。”

“你的事情发生之后,我也一直在反思自己,作为一个教育者我到底应该去追寻什么,是希望我的学生,我的孩子,都能取得最高等级的成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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