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裴慕西和那群人说,
“你们先走吧,我再陪我妹妹待一会。”
裴慕西没走。
她感受到了裴慕西拥抱的温度,其实很热,其实在闷热的天气里,这个拥抱不是很舒服。
但是。
很软,很有力量。
是一种世界上很难找寻到的力量传递。
透过漫长的时间缝隙,穿过荒芜的心脏深处,从潮起潮落的海浪中而来,是一种近乎于天真,却又无休无止的力量。
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在那个巷口哭了多久。
只记得裴慕西最后几乎直不起腰,然后无奈地笑着说她把她的腰都快弄断了。
只记得裴慕西那天带她在南广大学逛了很久。
操场、教学楼、天鹅湖、情人湖、图书馆……
路过图书馆的时候,有人在里面弹钢琴。
夏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裴慕西就拍拍她的头,特别轻松又随意地说,
“以后你也可以来这里弹琴。”
她抿着唇说,“可是我不会弹钢琴。”
裴慕西又笑着看她,“学学就会了,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挺容易的。”
她把唇抿成紧紧的一条线,没有说话。
裴慕西总是特别天真地相信她,相信这个世界。
这个人太过赤忱,太过豁达。
可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但夏糖还是记住了那架钢琴,在图书馆大厅里,被傍晚火热夕阳照耀着的那架钢琴。
去看学校晚会的时候,最后一个节目是一个乐队表演,很嘈杂,很热闹,很喧嚣。
但是。
舞台最中间的那个人,看起来很开心,发梢在舞台光束下起舞,渲染着空气中的灰尘颗粒,肆意地跳着,自由地唱着,雀跃又恣意。
她走了神。
紧盯着舞台上的那个人,偶尔瞥一眼旁边的裴慕西。
裴慕西一直在笑,恣意的,张扬的,欢快的笑。
还顺着音乐悦动的节奏在伸手打着节拍。
舞台的光总是很花里胡哨,各种乱七八糟的颜色炫在一起,有些刺眼,也有些过于华丽。
可投在裴慕西脸上时,似乎又柔和了几分,斑驳流离,似是温柔又缱绻的亲吻,映得裴慕西像是油画里的人那般,生动漂亮。
夏糖只晃了一眼,有一瞬间目不转睛。
直到裴慕西也看向她,于是嘴角的笑意更甚,漆黑瞳仁里的色彩也泼向她的世界。
像是晦暗世界里,汹涌澎拜,悦动人心的潮汐。
永不退却,也永不平息。
周遭的人群跳动、尖叫、合唱。
裴慕西笑着看她一眼,像以往一样轻轻揉她的头。
动作很轻,弯着眼睛。
手很快收回去,视线也很快收回去看向舞台,可热度似乎一直停留在她这里。
夏糖发誓自己只走神这么一瞬。
接着重新浸入那场颠倒而疯狂的演出。
甚至在乐队表演结束后还意犹未尽。
可她这个人什么事都不喜欢说,每次面对她妈那张总是时不时隐藏着烦闷的脸的时候,她其实很难说出“我想要”这三个字。
所以她打算继续,像往常一样,把这么一点“想要”憋在心里。
其实也没事。
因为憋着憋着,那一点“想要”就散了。
很快的,只要她憋久一点。
就没事。
她总是习惯这么劝慰自己。
她总是说不出“我想要”这三个字。
但裴慕西不一样。
她是个坏女人,她不仅自己能够很简简单单就能说出“我想要”三个字,她还总拥有着夏糖无法抵抗的诱惑力,一步一步地蛊惑着她,引诱着她,让她情不自觉地说出“我想要”三个字。
没过多久,在她某一天的回家路上。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许久没回来过的裴慕西,背着一个粉色的吉他包,身姿窈窕,站在宽巷的路灯下,看到她后弯眼笑了一下。
恣意跳跃的裴慕西,眼里的碎光盛得要将她整颗心脏灼得开始疯狂跳动,将手腕上那个橘红色的丝巾慢悠悠地取了下来,然后温温柔柔地系在她的手腕上。
裴慕西不安静,她太张扬。
她总是一出现,就能将静寂的死谭,变成草原上热烈的风,变成随风起舞的花,亦或者是海平面上最璀璨的碎光。
原本被橘红色丝巾遮住的疤痕坦坦荡荡地露在她面前,裴慕西带着她的指尖轻轻抚摸上面那道粗糙的疤痕,在触上去的那一秒,指尖就感受到了鲜活又蓬勃的脉搏跳动。
裴慕西低下头看她,纤细的睫毛在那颗诱人的眼睑痣上投下一层阴影,清冷的声音被风递到了她的耳边,甚至是脸颊旁那一层细细的绒毛上,
“你看,我原本也和你一样。”
“所以夏糖,你其实也可以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