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喜欢大提琴的,可是你不想被强迫,也不想一直在这件事里获得的一直是挫败感。”
“这种感觉很常见,我也有。”
“但是我会去做很多很多很多事,当在这件事里我找不到成就感的时候,我就会去做另外一件事。然后每当我做完另一件事回过头来重新审视我那幅画不下去的画的时候,我就会比之前的心情舒畅一些,但我知道画画是我这辈子要做的事里最重要,也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所以其他所有事只是充当我人生里的踏板或者是重新去看待画画这件事的踏板。”
“所以夏糖,你知道大提琴是自己最热爱的一件事,就不要怕它,也不要畏惧,可以多尝试其他自己热爱的事,然后告诉自己,为自己喜欢的事情,牺牲精力和时间,甚至经受失败,都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夏糖当时没太听懂裴慕西的意思,只是懂了一半,然后就眼睛通红,忍不住问裴慕西,
“可是我妈不准,她今天还把我那张海报撕碎了。”
“嗯……”裴慕西凝视着她,手搭在车前,嘴角带笑,
“你知道像你这么大的小孩,和我这么大的小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夏糖呆滞地问,“是什么?”
裴慕西说,
“是和父母之间的身份差距。”
“我离成年这个身份只差一两年,意味着在我妈眼里,她其实已经把我当成成年人了,我的很多事情都应该我自己负责,不管我伤不伤心,我能不能振作起来,她也基本不会管我。”
“可这样不是很好吗?”夏糖问。
“是很好。”裴慕西慢悠悠地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又将视线收回来看她,眼底的笑意仍未散去,
“可是你离成年这个身份还差很多很多。”
“这就意味着你可以干脆就在大人面前当个不懂事的小孩,该哭就哭,想要什么就说,别怕她失望,别看那些大人总是嘴上说着你不是小孩子了要懂点事,但实际上,该把你当小孩的时候,他们还是把你当小孩。”
“你还这么小,没必要逼着自己多懂事,也没必要因为大人的要求而桎梏自己的热爱,她们有时候并不是因为你的事情在生气,而是因为她们也是有情绪的大人,所以偶尔会变得很奇怪。”
“去试试,说不定会有你想要的结果。”
“可如果说了还没有呢?”夏糖很执拗地追问。
裴慕西思考了几秒,认真回答她,
“如果你说完了还是没能获得沈阿姨的认同,就来找我。”
“作为一个比你稍微大那么一点的人……”
她停顿几秒,朝夏糖笑,
“我会做倾听你所有想法的那个大人,也会想尽我力所能及的办法,帮你去追逐你的热爱。”
一般来说,大人的承诺都很扯淡。
都是那种“好好好”,我说了,我敷衍了你,然后这件事就结束了的,根本不算承诺的承诺。
但是。
裴慕西真的和夏糖见过的所有大人都不一样。
第一次认识到这件事是在游乐场之行结束的几天。
她从学校里回来,心情不太好。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了被沈梦丹撕碎的那一张动漫海报,好端端地又贴在了她书桌前面。
不同的是。
这是一幅画。
在这幅画里,白发金木的眼睛更好看,张扬又带着笑,似乎蕴着一种流动又跳跃的情绪。
这画太不一样,太张扬。
一看就知道是谁的风格。
大概和那个画画的人一样,烙上了某种不该有的烙印。
夏糖觉得自己应该很生气。
生气裴慕西把她的海报毁了,把她喜欢的动漫从此以后都在她心底烙上了不该有的烙印。
把她最喜爱的事物,烙上了裴慕西专属的烙印。
所以,她在她的“死亡笔记”里又记上了一笔。
关于裴慕西是坏女人的原因。
第一个原因很贴切。
后面她又记下了她应该讨厌裴慕西的第二个原因:
这个坏女人总是莫名其妙地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截断她原本应该有的生活节奏。
这一条写于裴慕西去上大学后的某一天。
那时候裴慕西其实已经很久没回来过,说不定已经完全不记得夏糖是谁了,也不一定会记得给她这个小孩做出的保证。
这么大的人,不会再和她玩什么姐姐妹妹的游戏。
所以夏糖一点也不在乎。
就像她从来没期待过裴慕西真的会帮她一样。
但是那天不知怎么,可能是心情真的很不好,所以她莫名地就在下完课之后,坐着那辆25路公交车,在南广大学站下了车。
南广大学站这么大,南广大学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