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乎沉到了底,将她们两个彻底笼罩在一起。
夏糖柔软的脸被映得发光,像喝了酒的月亮,她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凝视着自己手里的植物,似乎正在等待着裴慕西给她指明方向。
但是。
这是一个裴慕西很难回答的问题,至少以她目前的情感经历,以及以她目前的情感状态,她很难给想要去表白的夏糖指引方向。
因为她贪心地、自私地希望:
夏糖不要表白。
但是她听到自己用着有些干涩的嗓音说,
“实在喜欢的话,也没什么办法控制。”
“出国什么的,不太重要,毕竟也才两年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可这才是她会说出的话,她没办法说:夏糖,不要表白了。
因为她肯定不喜欢你,你如果被拒绝的话,应该会很伤心。
亦或者是,因为她肯定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如果你表白的话,她恐怕,很难拒绝你。
“姐姐说得对。”
可夏糖偏偏又这么说。
于是裴慕西静默地垂下眼,她试图张唇转移话题,可却又无法说出些什么。
夏糖没给她留多少时间,又抛出另外一个问题,
“姐姐……你为什么要鼓励我去表白呢?”
“是因为觉得我已经长大了,还是觉得我只是一个不懂什么是喜欢的小孩子?”
夏糖今天晚上提的问题,对裴慕西来说都有些难。
裴慕西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话语,她只能机械地回答,“都不是。”
“只是我觉得,我应该要这么说。”
“我并没有把你当小孩,也没有把你当成大人所以不去管你的这些事……”
她说着,低头,
“我只是很意外,夏糖。”
“意外什么?”夏糖问她。
裴慕西看了一眼她手里抱着的花,试图转移话题,“意外你抱了绣球花过来,是为了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夏糖呆了几秒,眨了眨眼,下一秒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然后径直地把自己手里抱着的花盆递过来,
“姐姐你拿着。”
裴慕西下意识地接过,手有些僵,她张了张唇,什么也没问出来。
夏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没有了花,便又抬头看着月亮,就是不看她,
“这盆花送给你。”
话题太过跳跃。
裴慕西有些搞不懂夏糖今天晚上的举动,于是她只能也学着夏糖的样子抱着花,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说,
“谢谢。”
“不用谢。”夏糖很官方地回了一句,没有在乎她们开始突入其来的“谢谢”和“不用谢”,也抿了抿唇角,侧脸颊的发丝被风扬起,
“其实我今天晚上一直想把这盆绣球花送给姐姐。”
她这样说。
“为什么?”裴慕西问,几近屏住自己的呼吸。
夏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仰头看着月亮,又跳跃了这个问题,说,
“刚刚姐姐说,没有把我当小孩,也没有把我当成不需要管我的大人,那姐姐把我当什么?”
夏糖今天晚上的思维一直很跳跃。
话题也是,一会说起这件事,过一会又说起另一件事,这看起来像是她在紧张的某种表现。
裴慕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这本来就很难回答。
夏糖便继续说着,声音很轻,像是飘过来的月光,“姐姐不说也没关系,在你回来的这段时间,我一直试图让姐姐不要把我当成以前那个小孩,上次还特意说了出来,我很害怕姐姐一直把我当成不懂事、不懂什么是喜欢的小孩,所以有时候会很难过,但姐姐现在说没有把我当成小孩了……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说着,她望过来,眼神纯粹明亮,再无躲避,似是将头顶的月亮完完整整地盛了进去,
“因为我喜欢你。”
裴慕西怔住,心跳都几近空拍,她张了张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抑制住自己心里汹涌澎拜的潮汐。
偏偏夏糖一直直视着她,再也没有看一眼月亮和花,只是勇敢地直视着她,用泛着水光还夹杂着醉意的眸子,
“我前几天看了一部电影,电影里说,如果一起吃了三顿饭还没表白的话,就只能当普通朋友了,虽然我们并不是刚认识的关系,但是我想,在姐姐这次回来之后,在我从小孩变成大人后,我们好像也还没单独两个人,吃到三次正式的饭……”(标注1)
“然后我小姨妈又一直让我表白的时候记得送花,所以我今天和她打完视频电话,就马上回家把绣球花抱过来了。”
有一瞬间。
裴慕西感觉自己仿佛被时间静止,只剩下心底的海浪在肆无忌惮地叫嚣和澎拜,是一汪来自灵魂,她完全无法克制的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