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西从来不懂爱情。
她以前觉得,爱情只是短暂瞬间的拥有和绽放。
所以她一贯以隐性的抗拒姿态,来理解爱情这个词语,她回避那些问到爱情的问题,她散漫地面对这些问题,她不想让人觉得她仅仅是因为这样的画面,就执拗地去拒绝。
实际上,也并非如此。
但她仍然对爱情这个词语感到费解,哪怕现在已经降临在她身上,哪怕她感知到的更多的是美好,但克制和抗拒仍然是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更何况,让她明确感知到这个词语冲击力的人。
是夏糖。
是她几乎看着长大的小孩。
这一个关键词,就能将她所有的旖旎和设想打破。
可悲的是,在遇到这件事时。
她只能清醒着沉沦。
这似乎是一个无法解决的悖论。
-
夏糖睁开眼的时候。
视野满是柔和的金光,朦胧,不刺眼。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才意识到那片透明的玻璃天窗似乎被什么罩住,蒙上了一层降低亮度的罩子。
看不到天空。
一切都是柔和的,愉悦的。
被子很暖,床垫很软,让人觉着仿佛是躺在流动的画里。
她翻了一个身,放空几秒后。
她听到裴慕西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柔润悦耳,带着精力充沛的悠扬,刻意放轻了许多,
“嗯,我知道了,我会和她说的,好,我会送她回学校,没事,应该的,不麻烦的……”
这个语气,这些话……
夏糖觉得自己大概猜到裴慕西在和谁打电话,嗯,估计是她妈担心到早上,实在放心不下就打来了电话给裴慕西。
以前也是这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妈就和裴慕西有了如此频繁的联系。
以至于在裴慕西没回来的那几年,夏糖都总是怀疑她妈是不是还和裴慕西背着她和裴阿姨偷偷在联系。
不然她妈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心态比她和裴阿姨都放得开。
夏糖竖起耳朵听着,却又发现没了下文。
她正觉着疑惑,就听到裴慕西的声音近了些,带着轻巧的脚步声,像是绕在耳朵边上似的,
“醒了?”
两个字,飘近又飘远。
像是3D环绕似的。
夏糖从被子里冒出脑袋,视线往四周扫了一会,才在隔着玻璃窗的阳台上看到了裴慕西的身影。
南广的天气经常性的四季如夏,今天也是如此,只是早晚有些凉,但现在应该将近中午,烈日当空。
裴慕西在浇花,神情专注地凝视着那盆已经过了花期的绣球花,似乎要仔细观摩每一个叶片的生长情况。
她穿着一身黑,便显得本就异常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针织衫的扣子敞开几个,胸骨单薄,里面的白色内搭过分修身,勾勒出起伏的绵软弧度。
夏糖从被子里钻出来,趿拉着床边的拖鞋,走到阳台那边,打开那扇玻璃窗,于是金灿灿的阳光便从裴慕西身上晃到了她身上。
“这是我那盆绣球花吗?”她好奇地问。
裴慕西没抬眼,漫不经心地答,
“不是。”
出乎意料的答案。
夏糖怔住,没反应过来。
裴慕西又看她一眼,上挑的眼尾扬了扬,哄小孩的语调,
“它现在不是我的了吗?”
夏糖明白了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知道了,它现在是姐姐的。”
“嗯。”裴慕西应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瞥向夏糖,“那你的呢,为什么不直接带回去,还要继续放在我家,每次过去照料,不麻烦吗?”
她指的是裴斯云那里。
“啊?”夏糖眨了眨眼,刚清醒过来的眸子还带着几分朦胧,过一会才反应过来,回答她的问题,
“不麻烦。”
是猜得到的答案。
裴慕西指尖动了动,又继续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糖走过来,趴在栏杆上,眯起眼睛感受着温热的风,语气轻松地像小孩,
“我猜它会更喜欢那里。”
“就像我也一样,我也很喜欢姐姐的房间。”
其实这里的风景很好看,特别是从阳台往下看,能看到院子里停着的两辆车,远处那些设计感极强的房子,道路两旁的葱绿树木……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一幅画。
裴慕西找了很久才在光怪陆离的城市里,边角处,找到这么一个似乎能容纳一切的地方。
至少每天早上起来看到这些的时候。
心情也会多几分惬意。
甚至会觉得可以在这座城市多停留上几天。
夏糖似乎也为能够这样的风景感到开心,摇晃着脑袋,轻轻地哼着歌,是一首她小时候就爱哼的歌,没想到现在也仍然还记得起这个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