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六岁,难道很大吗?”
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裴慕西原本一直觉着,不管是十岁的夏糖和十六岁的她,还是十六岁的夏糖和二十二岁的她,差距都不是很大。
但这次回来之后。
夏糖成年。
变成了十九岁的夏糖,和二十五岁的她。
看似很多东西没有变。
可实际上也有很多蠢蠢欲动的变化。
也许她们现在的差距,反而比以前的她们要更大。
更何况。
她们以后会变成二十五岁的夏糖,和三十一岁的裴慕西。
她这么想着,又蹲下来给夏糖系好刚刚散落的鞋带,低眼笑了笑,用着开玩笑的语气,
“大,挺大的。”
“你不是有一个只比你大八岁的小姨妈吗?我应该和她差不多大,其实我们两个可能也差辈了,要是那时候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你小姨妈也在的话,就是我喊你小姨妈喊姐姐,你喊我姨姨了。”
她随口说着这样的玩笑,给夏糖系好鞋带后站起身来。
“要回学校吗?”
“不过这么晚学校是不是关门了?”
她问夏糖。
夏糖却不吭声,静默地凝视着她。
似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她突然意识到,这样的玩笑让夏糖不开心了。
也许夏糖并不愿意多一个姨姨——她无厘头地想着。
夏糖的情绪总是很丰富。
这也许和她偏柔软性格和柔和的脸蛋轮廓有关,那双通透的琥珀色瞳仁里总是映着生动又明亮的情绪。
赤忱的,天真的情绪。
所以总让人感觉不管你说些什么,她都会乖乖点头。
但事实并非如此。
有时候这小孩脾气里的倔。
韧得就像是一根扭紧的麻绳,让人不得不重视。
裴慕西动了动唇,“怎么了?”
夏糖抿唇,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然后把肩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抖了开来,微微踮起脚,披到她肩上。
动作很轻。
裹着一阵清凉药味,和裴慕西脖子上贴的药膏味有些像,可又没那么像,混杂在一起,却又仿佛融在了一起。
裴慕西觉得自己的思绪开始乱七八糟。
肩上重点轻轻拂过,带着少女刻意屏住,却又不经意漏了点出来的呼吸。
离得近,便开始和她的呼吸交缠,融合。
裴慕西动了动喉咙。
刚想说些什么。
脖子上就一紧,勒得她差点没咳出来。
夏糖见她难受,便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手上力道又放轻了一些,白皙手指在她衣领处轻巧地转了几圈。
裴慕西低头。
发现外套连帽上的那根用来伸缩的线,被夏糖在她脖子上打了一个蝴蝶结。
“好了,外面冷,你不要逞强。”
夏糖这么说着,便也松开了她,鼓了鼓腮帮子,却也没走远,只是乖乖地把椅子上的垃圾袋提好,站在她旁边,像个等待她发号施令才出发的卫士。
生气了,但没完全生气。
裴慕西看了看那个端端正正的蝴蝶结,原本是个开衫外套,现在在胸前系了一个蝴蝶结。
不伦不类。
这种东西怎么能出现在她身上?
她这么想着,却还是没去把蝴蝶结解开,只任由自己看起来像只被这个轻轻巧巧的蝴蝶结困住的挣扎小狗。
“去哪儿?”她问。
夏糖轻抿了一下唇,眸光颤动一秒,耳朵尖尖逐渐染上粉迹,明明看起来心里已经有了谱,可嘴上还是说着,
“不知道。”
裴慕西了然,秉承着大六岁就该让着的原则,服软,
“要不去姐姐家?”
她说,姐姐。
她发誓,头一次用“姐姐”这个称呼自称。
这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一直觉得自称姐姐,自称哥哥,是一件很土的事情。
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哄着夏糖。
夏糖大概也很满意她这样扭捏的自称,扬了扬下巴,用着软糯的语气,“那就去吧。”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着。
只剩下红着的耳朵尖尖,无比明显地滞留在裴慕西的视野里。
裴慕西盯着看了一会,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T恤处的蝴蝶结,走几步,有些歪了。
她蹙着眉心,摆正。
然后才舒展开眉心,跟上夏糖的脚步。
她并没有强迫症。
夏糖有一点,并不严重。
比如一定要分类,一定要叠得整整齐齐的垃圾。
比如写字一定要空两格,每天给她发打卡微信时一定要卡在8点,四张彩票里的同一组号码……
还有。
她胸前的这个蝴蝶结。
应该也必须要端端正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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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糖那点小脾气在裴慕西看来压根不是脾气,因为等她们走出警局的那一秒,夏糖就已经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像小时候那个小粘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