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侦查人员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稍显年长的同事拽去了一边,低声说道,“你总要给死者家属一点接受的时间……”
“我说了,瑾哥他不会死!”
陆峙双眼赤红,“他明明答应过我的,要一直陪我,陪我直到……”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季瑾跪在父亲的病床前。
——那时候的季瑾还那么瘦弱,整个人仿佛被风一吹就折断了似的,说的话却又是那样的坚定。
他说要陪自己到死。
他真的做到了。
……
唯一被打捞上来的是个月牙吊坠。
警方不敢对陆峙直说,人可能因为车祸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就只能拐着弯说,这是我们目前找到的季先生的一点私人物品。
要不是警方这边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alpha控制住了陆峙,所有人都相信,失控下的陆峙绝对能做出他们无法想象的事来。
陆峙在看到那吊坠的一瞬间就发了疯,两眼里全是红血丝,几乎是不要命似的冲上去抢夺。
大家都暗暗心惊,同时也诧异,这样做工粗糙的月牙吊坠,居然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峙露出这样痛苦的神色。
只有跟随陆峙一起前来,在陆家有好些时日的老管家悄悄挪开了眼睛。
陆峙脖子上,其实还有一个和这个月牙吊坠一模一样的的吊坠。
那是季瑾在陆峙成年那天送给他的礼物。
陆峙一开始不解,为什么季瑾会把这个看起来已经磨损地边缘处都变得光滑的月牙送给自己当成成年礼的礼物。
直到季瑾微微笑着把那吊坠挂到陆峙脖子上,站远了两步静静地端详。
后来陆峙才知道,原来那是季瑾父母留给他的遗物。
是对于季瑾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在说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吗?
陆峙悄悄地去看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雀跃。
他专门去找了工匠拜师,费劲工夫终于做出了一个勉强看得过去的月牙吊坠。
季瑾收到的时候表情有些惊讶。
陆峙担心做工太粗糙,季瑾会不喜欢。没想到,季瑾只是垂下眼睑,将那月牙攥进手心,低声道:“我很喜欢。”
后来很多次,陆峙闹别扭故意不去找季瑾的时候,就握紧自己脖颈上的月牙吊坠,偷偷地想念着他。
瑾哥现在在做什么呢?
瑾哥会不会也在想念我呢?
……他从来没想过季瑾会真的离开自己。
记忆里的那个人就那样遥远地站在梦境边缘,朝他微笑。
陆峙忍不住红了眼睛,鼻子也是酸酸的:“瑾哥,你太狠心了。”
“你怎么真的能扔下我呢……留下我一个人。”
季瑾依然像从前那样微笑着。
陆峙以为他原谅自己了,雀跃着伸出手去,对方却平静地后退了一步:“陆峙,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离了谁是不能活的。”
陆峙愣愣地看着他。
“没有人。”
他就这样看着季瑾一步一步走进那片爆炸的火海,随着火焰陷进那片深不见底的湍急河水。
陆峙不想承认,三年以来做过的关于季瑾的梦居然还是一个噩梦。
他把那两个月牙吊坠洗干净,重新用绳子编好,挂在自己脖子上。
空乘人员此时正得体地端了一杯热饮向他走过来,温柔地提示他飞机即将降落。
陆峙看向机窗外的朝阳,冷淡地点了点头。
那空乘人员又微笑着在他手边放下了一本旅游手册,陆峙随便扫了一眼,又抿着唇转移开了视线。
他不是来旅游的。
这座城市里,似乎有他一直寻求的真相。
……和他那连自己梦境都不肯光顾的故人。
*
天刚擦亮,小区里就出现了带着狗或者提着鸟笼遛弯的大爷大妈。
被陆峙念了三年的季瑾此时正提着包,站在社区外等公车。
虽然早就和这里的大爷大妈混了个眼熟,但他依然还是下意识地躲避人际交往,选择了人选对较少的一边站着。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被人拉住了。
是上次来送月饼的大婶,她一脸和善地笑着,一边把季瑾拽到一边小声说明了来意。
季瑾本以为是什么事,在听清之后瞬间冷了神色。
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但大婶依然在喋喋不休。
“真的,你去试试嘛,你现在这份工作也挣不了多少钱,万一真得了那位大人物青眼,你这辈子可就吃喝不愁喽。”
她热心地拉住了季瑾的胳膊,样子也是神神秘秘的,“其实这种事不丢人的,毕竟有的omega再好看也比不上你……”
季瑾自然明白这话里隐晦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