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了头发在耳后,站在路边低头看手机,朱二婷像是匆匆一拍,甘玲有点儿模糊,在饸饹馆前面站着,紧挨着沈六的小屋。我猛地敲响警钟站起来,像是亲眼目睹似的惊愕,立即拿出手机追问朱二婷什么时候拍摄的,发生了什么。
朱二婷:今天下班看见了拍了张。
但是今天甘玲应该在上班,朱二婷下班的时候她应该还没下班,她也没有说她请了假。
朱二婷:多看了两眼,这个人不太像你说的什么疯婆子姜茴香:她现在不疯
朱二婷:而且很年轻
姜茴香:本来她才三十三岁。
朱二婷的话如果是真的,那甘玲一定有事瞒着我。
但,我问出来是合理的么?我是表情上写满心事不断出卖自己的人,甘玲是惯于观察我的蛛丝马迹的敏锐的人,如果我追问多了,我是不是不打自招~地把郑成刚出狱的消息提前透露了?万一我只是自作聪明……我谨慎地推开茶几上的活页本扔在沙发上。
但甘玲晚上还是像平时一样来我家,吃饭看电影,和平时并无不同,我不好多问。
我忽然成了家里的内奸,要找出点蛛丝马迹来分析其中蕴含着的情报,我观察甘玲去洗手间,她低头刷手机时我也蹭在旁边看,她反而坦然地拿着手机给我分享她正在刷的页面,坦坦荡荡几乎没有任何异常。
观察了两三天,我这只惊弓之鸟症状减轻,看海的安排近在眼前。
我和甘玲商量了一条路线,到底也是因为我第一次出省,没有直接往远了去,于是就近去青岛,从能县居然没有直达,加上防疫的需要,最后只能经过一条之字形的换乘,得坐十六个小时的火车。【注1】路线定下来,我就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把银行卡拿出来,亮出手机短信通知,跟甘玲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么多年虽然非常节俭但是没有开流,二十七岁了也只有八万存款。
甘玲盘腿坐在沙发上,倒是在鼓励我:“很多人二十七岁了还在还卡债呢。”
“也是。”
“而且你有房,这一点我不如你。”
“卖了老家的房和果园来这里买的……能县房子也不贵。”
“喏。”甘玲把手机递给我,我一看,竟然是记账app。
我抬起头,甘玲抬抬下巴,示意我从她每一笔精确到分的开支左滑,于是到了资产页面。【注2】她果然是在大城市呆过的,所有财产一览无余地呈现在我面前,高效简洁,银行卡都显得笨重。
她有五张不同银行的卡,一张信用卡,信用卡还有19.99待还款,其余银行账户分别命名为:宁大学、宁生活、工资、存款、花销。
前两张卡里面的钱都是规规矩矩的整数,甘玲伸过手指,顺着文字指引我的视线:“应该会多几块,有活期的利息,但是懒得记了。”
我看看甘玲,甘玲似乎知道我想说什么,平静地指了指【存款】的账户:“等定期都到期了,就挪过来。”
她攒了三十万。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攒的,“花销”这张卡里到现在只有342.29元。
工资卡里有2.32元
宁大学这个账户里,有十万。
宁生活这个账户里也有十万。
公平的整数。
我忽然想起之前甘玲曾经说过,七年来,她每月会给宁宁奶奶打钱——如果这笔钱回到她手里,她还会有更多。
卖煎饼的钱,摆摊的钱,打扫卫生的钱,创业的钱,种地的钱,敲键盘的钱,她什么都做过,什么都会一点,像是去各个行业里抓了一把银币在自己兜里。
然后甘玲拿回手机,熄屏扔在一边,我忍着没哭,甘玲继续着话题:“出去玩,回来我们收拾下东西,然后就一起去什么地方,你想好了么?”
我把备选拿出来,大理,珠海,武汉,成都。这是我在某红书上,微博上,某乎及各种论坛上综合统计出来的结果,各有优劣,甘玲歪着脑袋枕在沙发靠背上:“我也没有想好,不如我们猜拳。”
“怎么猜?”
“一组一组来。比如现在你是大理,我是珠海,我们猜拳,三局两胜,获胜的晋级,然后……”
“我知道了,来吧。”
就这么草率地猜拳,大理和武汉拎了出来,甘玲代表大理,我代表武汉,到了决胜时刻,甘玲忽然反悔耍赖,直接说:“武汉吧,去武汉你能吃胖点。”
“猜拳。”
我挥着胳膊和甘玲吆喝,仿佛面前缺两碟花生米和两杯酒似的,于是甘玲伸出手招财猫似的上下挥舞了下。
咚。
石头剪刀布,甘玲伸出个巴掌,我伸出剪刀,武汉在我手心光荣胜出。
还有两局,石头剪刀布,我伸出拳头,甘玲半晌没出手,看见我出圈,立即抓住我的手,像是怪兽张嘴似的咬住它。我啊一声甩脱:“耍赖了耍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