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充摇了摇头:“怎能这样说。”
他去找了常无忧:“我想去看看老阿爷和老阿奶。”
何染霜阵法画得慢,还得一会儿。常无忧和侯充说:“我和你同去。”
他们去了那对老夫妻的破院子。
侯充路上小声告诉常无忧:“老夫妻其实曾经有过孩子,老来得子,阿爷阿奶爱得不得了”
“是个很机灵的小伙子,人也好,就是有些孩子气。”
“有一日,钱府的人说我们镇上交的钱粮不够,来这里威胁我们。”
“我们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但阿爷阿奶的孩子,之前没见过修仙的人。”
“所以,那孩子盯着钱大人身旁的修仙人看。”
“那修仙之人觉得那孩子不敬,当即打死了。”
常无忧默默听了。
多看一眼,就是一条人命,听得她身上发寒。但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间,却是寻常事了。
常无忧问:“那老阿爷老阿奶为何不跟我们走?”
她觉得,这对老夫妻应该是愿意的啊。
侯充轻声答:“许是当真觉得自己老了,没什么用处了。”
老夫妻两个正坐在院子里,失魂落魄地牵着手发呆。
常无忧和侯充两人不再说话,进了院子。
侯充进院后,问:“阿爷阿奶不去吗?”
阿爷耳背,但看懂了侯充的嘴唇动静。
“不去!”阿爷耳背多年,因为听不见别人的话,自己音量也大。
“我们两把老骨头了,还跟去做什么。”
阿奶抹了把眼泪:“是啊,我们就在这里,不去了。”
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老天没给他们留活路。
曾有过的一点光,也失去了。他们木然地在这个破败的小院里,等着自己或者世道灭亡的一天。
常无忧走近两步,认真问:“阿爷,阿奶。”
“我是教主。”
“我们不怕麻烦,我们那边日子难过,但大家活得像个人。”
“我们快要出发了,所以想问您一次。您是真的有难处不能去,还是怕给我们添麻烦?”
阿奶眼睛里有了泪。
她怎么可能不想去。
她的儿子,就死在家门口,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她有什么好留恋的。
老人家哆嗦着开口:“我怕添麻烦啊……”
这就够了。
常无忧招呼侯充:“把阿朴叫过来吧。”
侯充跑过去,把侯朴叫过来。
老夫妻还没反应过来,两兄弟就像土匪一样,冲进了老夫妻的房里,翻箱倒柜,给阿爷阿奶收拾出了几个包裹来。
侯朴搞不清,从屋里伸出头来问:“阿奶,这个柜子要不要?”
阿奶慌张起来:“我们俩老胳膊老腿,去了给你们添麻烦啊。”
常无忧装模作样:“我们是土匪,现在要绑架你们了。阿爷阿奶不想走,也得走了。”
阿奶瞅着她,终于笑了出来。
“我们是真的怕给你们添麻烦……”
但这么说着,阿爷阿奶也去了屋子里,收拾出来好些东西。
老人家东西不算多,这些年日子不好过,没攒下来什么来。
常无忧想到后山那边只有十栋空木屋,阿爷阿奶身体弱,她让侯朴一定把阿爷阿奶所有的被褥都带上。
若是床不重的话,她也想带着。可是当真不好带,只能放弃了。
侯充侯朴拉着阿爷阿奶家的小车,推着一车行李,阿爷阿奶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拿着小包,满脸的笑。
他们到了镇子中人群里。
看到阿爷阿奶过来,有人叫他们。
阿奶满脸的笑:“我们年纪大了,不愿意来呢……”
但一边说,她和阿爷笑容越大,看不出一点不乐意的模样。
人群里有人笑话他们:“是是,我们看出来了,您老啊,不愿意呢。”
大家哄笑起来,有人把阿爷阿奶的行李接过去,让两位老人家坐在里面的行李上。
何染霜已经画好了,曲肃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
大家全都站在了传送阵里,淡淡的光亮起来。
阵法里的百姓没见过这样的情形,一个个惊异地盯着光圈,不舍得闭眼。但阵法的光越来越亮,百姓们终于忍不住闭了眼。
再次睁开时,他们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片空地上。
抬头,是巍峨高山和如絮白云。
脚下,是肥沃的土壤。
不远处,是一条大河,河边还有几栋整齐的房子。
百姓们愣愣怔怔看着,忽然就欢呼起来。
常无忧不明白大家在欢呼什么。她觉得这里是真的一无所有,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陈奇观走过来,小声解释:“我生怕和他们说太好了,他们来了之后会埋怨。”
“都是好人,但好人也得有好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