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手渐渐开始兴奋起来,在水中癫狂地舞动,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抓到了她便永远不会再松开。
这里是无主之地,也是不能存在之地。
没有人能找到这里,也没有人能再找到常无忧。
她绝望地看着头顶,那缕光已经不见了,她失去了所有的方向,只有一片绝望的黑暗。
但在她即将被下方的手抓住的时候,上方的黑水忽然被明亮的光线破开了一道光路出来。
那光路穿透了层层的禁锢,终于到了她的身上。
光灼眼,但带来了温度。
她僵硬的身体终于有了知觉,在能动弹的瞬间,常无忧立刻奋力挥动手臂拨动身周的黑水,努力向着光游去。
下方的手抓了一把,冰凉的指尖触到了她的头发,却没能抓住她的身体。
她的头发从下方的手边滑过去,然后她便奋力向上。
头顶的光给了她方向,她身体有了知觉,便也有了疼痛的感觉,但她没时间分辨现在的滋味,只努力向上。
她必须向上,她只能向上。
即将游到水面的时候,她终于停歇了片刻,扭头看下方看去。那些渴望着她的手,现在恢复了平静,又如同水草一般轻柔地随着水流摆动了。
君深却站在水底的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但常无忧身体有了温度,也有了力气,她并不畏惧,只同样冷漠地看着君深,片刻后,她便不再看他,径直向上游去。
在她终于到了水面的时候,光线便更加灼热,几乎有了烫人的温度。
终于,她奋力用手脚拨动了水流,从水面一跃而出。
床上的常无忧缓缓睁开了眼睛。
陆大夫和侄子趴在床边认真地看着她,映入她眼中的,便是两张有些相似的大脸。
这两人目光过于专注,紧紧盯着她,几乎有了斗鸡眼的迹象。
即使身体还是不舒服,胸腹都有被重压的痛感,她仍然有些想笑。
她嘴角牵动着,陆大夫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的侄子立刻跑到了一边,开始研磨新的药草。
“还没完全好,”年轻人一边研磨一边说:“刚刚救你的药,火候不行,只能救你一时,撑不住几天。”
年轻人絮絮叨叨的,有些可惜刚刚的药:“时间着急,那药材珍贵,太可惜了,许是凑不齐了……”
陆大夫便坐在椅子上,伴着侄子的话不时地叹上一口气。
他们叔侄两人像是二重奏一般,明明屋中只有他们三人,却搞出了颇为热闹的动静。
常无忧没有说话,她想道谢,却没有力气,只能睁着眼睛。
她看到了这间医馆内部的模样。
屋子墙壁上挂着很多不同种类药草的画,正中间的墙壁上,却不是药草,而是画着一头鹿,那鹿长着极为高大的银色鹿角,口中衔着珍贵的草药,轻盈地从月光中走来。
她目光专注,盯着那鹿身上,看了片刻后,才转向其他的地方。
屋中挂着牌匾,上面和医馆外面的一样,写着“陆氏医馆”。
屋里的牌匾四个字中,陆字颜色偏淡些。这很正常,毕竟牌匾的木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某个字颜色变淡了也是情有可原。
但常无忧心中已经确定了一些事情,她不再看周围,而是闭上了眼睛,静静听着这对叔侄的谈话。
曲肃现在已经和度洵打了起来,他们交手过数次,度洵已经熟悉了他的攻击方法,但今日却与以往不同。
今日的曲肃浑身是血,度洵也是满身的血,曲肃满脸的狠意,似乎要将自己的命交代在这儿。
他们战斗激烈,灵气碰撞间激荡出烈火一般的光芒,甚至何染霜都无法靠近,她只能离开些距离,一边看护魔教的弟子,一边给下方的城市构建一层层防护阵。
但这很奇怪,曲肃他明明知道他们不会死,还用这种打法便略微有些愚蠢了。
度洵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
在曲肃再一次攻击过来时,度洵没有躲开,而是硬生生受了这一击,曲肃的手从他身体中穿过,但在度洵受伤的同时,天地便开始愈合他的伤口。
度洵毫不在意这点伤,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贴近了曲肃的身体,同时也将曲肃的手送进自己身体里更多。
度洵贴近曲肃的身体,轻声问他:“你的教主……死了?”
语气虽是询问,但他脸上却是肯定的神色。
曲肃满眼血红,反手在他的伤口中抓住一把血肉来,然后在掌心中捏碎。
度洵胸膛中一个大洞,鲜血淋漓着向下滴落成一条线,但他毫不在乎,甚至脸上还有些笑意:“果然。”
然后,他真心地对曲肃说:“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