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只煎饺后,她便用他的衣角擦了手,看着他问:“出事了?”
曲肃犹豫片刻,终于将昨晚的事情全都讲给她。
常无忧听着,脸色越来越沉郁。
她没想到,只是一晚时间,魔教的孩子们受了重伤,曲肃和染霜化神了,越缨死了,度洵出关了……
常无忧脑中有些钝痛,她后怕不已,万一阿肃要是没及时赶到,孩子们是不是就没了性命。
即使曲肃赶到了,越缨也变成了这般模样。
事已至此,她没时间为他们的遭遇难过,而必须要开始考虑度洵的问题了。
曲肃将自己和度洵的战况告诉常无忧,说化神根本不死不伤,他们没办法决断。
曲肃很是坦诚:“若是能同归于尽,我也是愿意的。”但自然要在无忧之后。
但问题是,化神不会死,就算曲肃有这个想法,也根本做不到。
常无忧皱眉思考着,片刻后,她才开了口:“听上去,到了化神的境界后,几乎就和天地共存。”
这很难办。
但她又听了曲肃说他们灵力虚弱时,脚下的山川树木枯竭,也供奉给他们灵气。
这样不像是共存,而像是……寄生。
“阿肃,我们都见过树上生长的藤蔓,”她手指微微抬动:“看上去纤弱,但其实根茎已经将树根缠绕,吸收着大树的生命。”
曲肃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个。
常无忧略一停顿,抬头说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我觉得,化神便是整个天下的藤蔓。”
“或者说,是癌。”
曲肃不知道癌是什么,但常无忧已经想明白了。
化神那一刻起,修者便扎根于天下,用整个天下供奉自己。
化神之下,修的是与天共存,化神之后修的才是超脱。
树死的时候,藤蔓才会死。
常无忧和曲肃对视,知道事情难办了。常无忧忧愁的是度洵怎么办,他们杀不死度洵,若是修仙界不接受与魔教共存,之后便是一场场大战。
而曲肃担心的,化神到底能不能死,他怎么才能陪无忧共赴黄泉?
两个人心中思绪不同,但眼中都是一样的惆怅。
这是他们的新婚第一日,常无忧柔声哄他:“也不用担心,总有办法解决的。”
曲肃点了点头:“对,肯定有办法。”
他们两个好端端说着话,常无忧便忽然咳了一声。
这一声咳后,他们便无法隐瞒彼此,她面前一杯羊奶上溅上了星星点点的红。
他们两个看着那杯羊奶,谁都没有说话。
“不要管了,”曲肃霍然开了口:“让染霜他们去做好了。”
无忧现在身体已经这样了,世间留不住她,他们又何必考虑太多。
无忧生来不是为了操劳的,她不是必须要为了这个天下奔劳到死的,她也有资格不担那么大的责任。
他们没多少日子了,凭什么无忧要去浪费自己的生命去做这些事情。
“出去走走吧。”最后是常无忧开了口:“走一走,许是还能想出些法子来。”
但曲肃摇了摇头:“你不要管了,不要管天下如何,不要管越缨怎么样,也不要管其他人之后会怎样。”
“我们好好的,好好过日子。”
曲肃眼神执拗地看着她,有些可怕。
常无忧明白了曲肃的心意,在他心里,比起天下,她更重要。于是,她不再提其他的,只是站起身来。
曲肃从房中拿出一套樱粉的衣裙。
他走到常无忧身后,给她穿了罩衫,然后又系了腰带。
常无忧还想问魔教其他人怎么样,但曲肃再不回答她。他实在不愿让她再提及他人,她也就不再提了。
他们都已经接受了之后的命运,于是现在看起来两人都平淡。
曲肃只觉得很心疼无忧,他轻轻将她揽在怀里,贴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新嫁娘,要穿红粉些的颜色。”
常无忧也在他的腰间系上了淡蓝的腰带,又在他腰间挂了一个大红色的荷包。
临出门时,常无忧却对着镜子发愁,觉得自己看起来太过憔悴。
曲肃便拿了胭脂,给她唇上涂了颜色。他有通天之能,手却笨得不得了。明明杀人时手都没有颤一下,现在却总是拿不稳胭脂,将口脂涂出了她的嘴角。
他们两个笑闹着,终于将她唇色涂好,看上去有了些精神。
然后,他们两个上了街,果真如同新婚的夫妻一般进了首饰店中,挑选着常无忧喜欢的手串。
每当见到一处小摊子,曲肃便会停下,问她想不想吃。
之前,常无忧很爱吃这些东西,现在她吃不下了,但看着曲肃的眼神,她还是买了些,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