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聆诉堂前语(20)

作者:相与步于中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梁堂语不领他“自作多情”,瞥着他说:“又不是为了你。”

魏浅予道:“我也没说是为了我。”

“我就谢谢我师兄嘴巴甜,心肠软。”

梁堂语在他嘴皮子上吃过不少亏,把那块豆腐椒盒给他夹进碗里,在魏浅予再度开口前点了下桌子说:“吃饭。”

骂街的事儿就这么不声不响过去了,所有人都以为魏浅予说下老鼠药是斗嘴气话,都没往心里去。

那天黄昏,火红夕阳醉醺醺挂在西方,女人怒气冲冲地搬了石头来砸门,说自己家的鸡一天没回去,要进来找。

但凡梁堂语不在家,魏浅予和五婶都不会放他进来,好巧不巧,那天梁堂语没出去。

一群人走到菜园,那群火红的大公鸡横七竖八躺在菜垄里,早就断了气。

女人看到这一幕傻了,跪在地哇的一声抱着鸡就哭了出来。

五婶有些无措,下意识看向魏浅予,这个动作不小心将他暴露,梁堂语的目光紧接跟来。

女人当然记得魏浅予前些日子说的老鼠药,抓起夹篱笆的竹条就要打过去。

“你这个天杀的龟猴崽子,我怎么就把你得罪成这样让你这么记恨我!”

梁堂语错开一步挡在其中,五婶搂住魏浅予护在怀里,往后退,“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见识,要打要闹,冲我们做大人的来。”

隔壁女人是个寡妇,早些年丈夫见义勇为被人捅了十多刀,死了,不久之后,小孩上学被拉煤车撞倒,黑车司机跑了,小孩在路上躺了半个小时没人管,也死了。

一家子接连横祸,最后留下她一个,见义勇为英雄的孩子死在了冷眼旁观下,她觉整个社会都对不起她,脾气变得特别臭。

梁堂语知道,所以一直迁就。他手里抓着女人打过来的篱笆条,转过脸问魏浅予:“怎么回事?”

魏浅予看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如丧考妣跪在地上哭几只鸡,也有点惊,敢作敢当地说:“是我干的。”五婶要给他捂嘴,奈何他嘴快,“我说过的,她要是再纵着鸡来梁园吃菜,我就都给他突突了。”

“你——”

夕阳薄暮,四周渐黑,背着光,魏浅予见他师兄脸色黑的吓人。梁堂语沉沉问:“谁教你这么做的?!”

“这些下三滥的方法谁教你的!”

他气急,一把将五婶搂在怀里的魏浅予扯出来,魏浅予体重出乎意料轻,他失了手,把人扯得趔趄一头栽倒。

梁堂语隔壁已经要抬起,魏浅予自己用手撑地,他躬身的趋势又止住,腰背再次绷直,板着脸说:“跟人道歉。”

“我没错我为什么要道歉?”魏浅予先前一口一个“师兄我错了”的这种软话,此刻吝啬的一个字也不说。

错了他可以认,但他没做错的事,绝不低头。

“你还没错?”梁堂语加重语气,但现在不是说教的场合,声音从胸腔中压出来,又重复了遍:“跟人道歉。”

魏浅予心里也窝着团火,直起身,用力抹掉手上的土,毫不退让地逼视回去,“梁堂语,我不会道歉,家里没教过我——”

梁堂语紧压眉头,直直盯着魏浅予执拗的脸,这孩子简直犟到骨头里,像头倔驴。

四周夜色已经布下,只有女人抽噎声混着渐起的虫鸣发出声响。五婶不敢说话,一下又一下偷拉魏浅予的手,示意他服个软,梁先生最好说话,最容易原谅。

奈何魏浅予连头都不肯低。

两人互不妥协对视了半晌。还是梁堂语最先收回目光,他胸口起伏,深深吐出口气,回头对坐在地上哭的女人低低说:“这样,孩子不懂事。我跟您道个歉,你看看这些鸡要多少钱……”

魏浅予最反感旁人“代他受过”,前有他二哥,后有他师兄,总要多管闲事,替他认错,替他说什么对不起。

他甩开五婶拦持的手臂扭头走了。茶罐叫“小叔——”,在逐渐朦胧的夜色中磕磕绊绊追过去。

作者有话说:

“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这都是好画(好话)”,此处来自曹工的“丫鬟三巨头鸳鸯姐姐”。

第12章 今晚的月亮很圆

梁堂语安抚好女人又把她送回家,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厅里亮着灯,五婶心不在焉坐在桌边,面前摞着没拿开的碗。饭桌上摆了一大青瓷盆魏浅予爱吃的馄饨,鸡汤打底,表面飘着少许金黄鸡油,散着绿油油葱花。

茶罐从门口迈进来,五婶站起身,茶罐垂头丧气地说:“小叔说,他不吃了。”

五婶道:“你再去跟他讲,今晚吃馄饨,荠菜馅的,他爱吃。”

“不用叫了。”梁堂语进门,坐下后自己拿碗舀了半碗馄饨,掐着筷子说:“我们吃我们的,做错事情说两句就绝食,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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