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被虞迹死死咬住,嘴里尝到幻觉般的血腥味。
捻灭烟头的声音听不见,拉动椅子的声音也消失,虞迹不知道礼森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有耳朵凭借本能捕捉到了对方离开前所有留下的话。
“知道这些之后,如果你真的把小拓当做最好的朋友,就应该离他远点。”
“你之前想让他离开我的心情,和我现在是一样的……不,我不知道小拓忍了你多久。我希望你离开的心情已经整整两年了,比你要更强烈得多。”
“虞导演,我相信你有判断力,不用我来告诉你该怎么选择。”
有人来收礼森留下的空杯子,问坐在原地不动的虞迹还有什么需要。
虞迹说给我酒。
服务生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咖啡馆。
虞迹让他滚。
为爱发电的店老板养出的服务生脾气也很大,虞迹因为找茬被轰出了咖啡馆,玻璃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
虞迹愣愣地站在大街上,举目,满眼迷惘。
他往酒馆去了。
走出一步,他想起在哈勒姆,星空下雏菊花海里,池拓海看着林霖背后的镜头,坚决而惨淡地说:我不挽留你。
穿过宽阔的马路,他想起在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他们带走一对SM伴侣。酒店走廊里那对伴侣缠绵拥吻,而他别开眼神,余光望见池拓海踟蹰的神情,好像他也要一个吻……又或者,他要人阻止他,带他走。
越过人流,有冒失的初中生追逐着同学撞到他的肩,虞迹停下脚步,最后想起粉红三角边上的那场游行。
纪念同性恋为性向而死的纪念碑。
同性恋游行队伍昭告天下的爱情。
用手机翻译出来的那句诗:NAAR
第28章
池拓海关上冰箱的门,从厨房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已经晚上七点了,正常来讲虞迹去工作室晚餐前就会回来,而且手机也打不通。
他轻微地皱了皱眉毛,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准备再给对方打个电话。但号码没来得及拨出去,大门已经响起动静,虞迹推门走了进来。
池拓海舒展了眉眼,冲他露出笑容:“小迹,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他的声音不低,虞迹明显是听到了,却没有答话。
池拓海有些诧异,仔细看才察觉发小一张硬朗的面孔沉冷,唇线绷着,眼神像两口幽深的泉眼,晦暗不明。
虞迹朝他走过来,肩宽腿长,步伐迈得很大,可浑身上下分明都是紧绷的。露在袖口外的手背隆起青筋,整个人如同被拉开的弓。
“……出什么事了吗?”池拓海在他坐下后,迟疑地问:“你心情不好?”
虞迹一语不发,坐在池拓海对面,眼睛直勾勾地盯过去。他的表现太古怪,池拓海忍不住向他伸出去一只手,露出担忧的神情。
伸出的手被虞迹扣住,掌心贴手背攥着,压到了桌子上。
在池拓海再度发问前,虞迹忽然开口。声线冷静,平铺直叙,内容直白如一抹利剑。来不及看清刀刃上的寒光,这把剑就已经架在了池拓海脖子上。
虞迹说:“小海,你喜欢我,是吗。”
指尖陡然一僵,一股凉意在大脑接收处理完这句话的同一时刻自后颈冒出。仿佛被天敌咬住脖颈,池拓海藏在家居服下的脊背悄然抽紧,肩背肌肉凝固成负隅抵抗的曲线,他被虞迹压在桌子上的左手一动不动,好像这个部位已经脱离身体。
几秒钟后,池拓海听到自己带笑的声音:“小迹,你说什么呢,我一直很喜欢你啊。”
十年如一日的相处方式,他惯常对于虞迹的说话口吻,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虞迹的神情没有变化,面无表情,幽深的眼神仍然定在他的脸上。
压在他手背上的手掌也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
“……”
池拓海感觉到喉咙发干、发哑,他的喉结无声地滚动,听到自己咽下唾沫和心脏跳动的声音。非常清晰,交织在耳边放大,池拓海知道是紧张带来的错觉。
他收敛了笑意,敛去眼中的情绪,缓慢道:“小迹,你要说清楚,我不明白。”
终于,虞迹嘴唇动了动,过了一会儿声音才出来。
“我见了礼森。”
他说:“我知道了一些……应该知道的事情,关于你的,小海。”
视野里,池拓海的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反应。
虞迹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凝滞而短暂的沉默后,他抬起眼皮,美丽的黑色眼睛里无波无澜,没有多少意外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池拓海挑起唇角,饱满的上唇珠显出狭促的弧度:“你不会还真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