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万分,自责不已,柳思林偏头,不敢看那盈盈走来的小姑娘。
白日里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公子,为了把她带出宫去,如今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颓丧得像只落水狗。
看着他这幅样子,柳若芊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但好像冬天棉袄里捂着个烤地瓜,暖烘烘的。
她心里一软,走到柳思林面前:“你别怕,我会和陛下求情的。”
一句话,成功地让已经视死如归的柳思林流下眼泪。
求情?他这傻妹妹怕是不知道,陛下喊她来,不一并治罪就算开恩了,哪里还会由着她去求情。
怕小姑娘待会真的傻乎乎去跟那冷血之人求情,再因此获罪,柳思林抢先一步,梗着脖子朝殿内朗声大喊。
“陛下,今夜之事,是小人一人之错,小人罪该万死。但此事和柳美人毫无干系,请陛下莫要怪罪于她。”
柳思林冷不丁嚎一嗓子,把柳若芊吓了一大跳。
她像在家中踢大哥二哥大毛哥那样,习惯性抬脚就踢了柳思林一脚:“你是个傻子吗?”
陛下还没说要杀人呢,就自己说罪该万死了。他是人,只有一个脑袋,一死就够了,哪里有万死。
小姑娘轻飘飘的一脚,成功地把柳思林踢闭了嘴,不敢再吵吵。
他仰头看着面前奶凶奶凶的小姑娘,神情激动。
芊芊骂他了,还踢他了,是不是说,芊芊肯认他了!
“哎呦呦,柳美人,您可算来了,陛下正等着您呢。”全福闻声跑出来。
“福公公。”柳若芊应了一声,向殿内走去。
众人皆知,福公公是皇帝陛下身边最受信赖的管事大太监。
看着他殷勤又热情地把柳若芊迎了进去,跪在地上的柳家众护卫一脸震惊,满眼困惑,齐齐看向自家大公子。
这情况,好像和大公子说的不大一样啊。
柳思林也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难道,是他判断错了,妹妹当真是受宠的?
手按刀柄,站在一旁的邹乞斜睨了众人一眼,低声冷嗤:“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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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芊一进门,就看到了榻上一身黑衣的皇帝陛下。
面色苍白,眉宇紧锁。虽姿态随意地歪躺在榻上,可浑身上下却不自知地散发着让人望而却步的煞气。
柳若芊脚步一顿。有时候打眼一望,陛下哥哥真的有点吓人。
他身上那股吞天灭地的气势,就好像,他不是个人,倒像是……
还没等柳若芊想出陆韧古像什么,全福就把经书递到她面前,小声催促道:“柳美人,别愣着了,快去给陛下诵经吧。”
“好。”柳若芊接过经书,小声问:“福公公,陛下为何这么喜欢听这本经书啊?”
陛下每晚头痛是秘密,只有陛下身旁数人知晓,全福自不会说。
若是换成别的妃子,全福大概会皮笑肉不笑地说上一句“事关陛下,奴才劝您莫要打听”。
可看着柳美人那纯净的眸子,全福却不忍心敷衍,只好随口编了个理由:“清心之用,柳美人,快请吧。”
柳若芊拿着经书往里走。
脑中喧嚣尽去时,陆韧古睁开双眼,一双眸子深如古潭,就那么看着捧着经书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的小姑娘。
随后,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陛下,臣妾来了。”
有如夏日沙漠里快干渴而死之人,听到泉水流淌的声音,陆韧古压抑不住心中渴望,伸手握住小姑娘的手,嗓音有些沙哑:“到榻上来。”
“哎。”柳若芊乖巧应了一声,往榻上一坐,两脚一蹬,将鞋子踢到地上,盘腿就坐上了榻。
刚盘上,又把两条腿并拢,规规矩矩坐好。
【哎,在宫里可真麻烦,坐着也有规矩。】
听着那甜甜的声音,陆韧古只觉得脑袋里绷得紧紧的,即将断掉的那根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眉宇间缓缓舒展。
柳若芊打量着陆韧古的神色。
【陛下哥哥好像心情好了些哦。】
于是,她决定先为柳大公子求情,小声试探着开口:“陛下,柳大公子他犯了错,可陛下能不能不要砍他脑袋?”
陆韧古攥着小姑娘那几根白嫩手指:“不急,让他先跪着。先诵经。”
【不急吗?可看灵烟和柳大公子的样子,不是都要砍脑袋了嘛。】
【虽然她和柳大公子还没什么深厚的兄妹之情,可他毕竟是为了救她才冒险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了。】
陆韧古:“放心,朕不下令,无人动他。”
【那就好。】
柳若芊放下心来,打开经书开始念。
见她姿态过于拘谨,陆韧古拍了拍身边的枕头:“若是累,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