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连闻言,神情一诧。
据他所知,相较太子等其他权贵,肃王对巫人相对宽待,但也极少干涉异族之事,更不曾派人前往巫疆。眼下有此安排,兴许与那新来的巫人女子有关。
可他身为肃王掌中刀,只需执行,无权揣测贵主心意。
遂道:“属下领命。”
魏玘嗯了一声。
见川连未离,他又道:“怎么?”
“殿下明示,”川连道,“典军秦陆该如何处置?”
今日后花园之事,肃王府内早已传开,道是秦典军不识时务,与肃王新带回的巫人女子有了牵连,不知会面临何种境遇。
听见秦陆二字,魏玘眸光一沉,冰锋乍现,令川连不寒而栗。
但很快,他勾起唇角,道:“不必管。”
“留着他。还有用处。”
……
用过晚膳后,阿萝动用纸笔,为自己拟定往后安排。
寻香阁本无纸笔,是她摇动铜铃、向人讨要——来的人是杜松,睡眼惺忪,似乎才醒。她在门口等了许久,才终于等他取来。
杜松不情不愿,但阿萝并未发现。
她正为往后的生活而雀跃,谢过杜松,便投身案前,梳理起来。
阿莱盘踞一旁,静静观她。
从前,阿萝想过许多次,若能离开小院,该去做些什么。现下当真离开,她便记起曾经的愿望,是效仿《逍遥生游记》,用双足丈量天下。
可她又委实思念蒙蚩,不知他到底去向何方。
此二者互不冲突。阿萝遂将心愿结合,打算边寻找蒙蚩、边四处游历,
定下方向,想法便接连不断。
蒙蚩说要远行,而自巫疆到上京已足够遥远。她便想,可以从上京开始找,一路找回巫疆。如此看,就需要上京城、越国乃至巫疆的地图。
再者,她离了小院,万一蒙蚩先回,二人难免错过。最好是,请魏玘托他的朋友辛朗,在竹屋里留个字条,让蒙蚩在屋里等她,她迟早也会回去。
最后,书里还提到,逍遥生游历天下时,随身携带信鸽,用于传信。若她走了,也可以带一只鸽子,这样就能边游玩、边与魏玘联络了。
阿萝越想越兴奋,认真执笔,将想法尽数写下。
“笃笃。”有人敲门。
阿萝还未应答,便听屋外响起女声。
“好阿姐,我是鱼杏儿。”
“陈家丞唤我来服侍你、伺候你,陪你说说话。”
作者有话说:
又来晚了对不起宝宝们。给前50位留评的宝宝发红包,也祝近期要考试的宝宝们逢考必过、一定高分!
这章一下登场了好多配角,怕宝宝们一时半会儿记不熟,后面再出场时我会在作话里提醒大家。也给宝宝门介绍一下肃王府那么多军是干嘛的:典军是外围侍卫,宿卫是心腹亲卫,仪卫是仪仗队。
第16章 罗生门
屋外之人巫语纯熟,与阿萝不相上下,足以证明其出身巫疆。
阿萝惊讶,忙推开纸笔,前去接应。
“吱呀。”木门打开。
一名少女立于屋外,着了越人服饰,容貌清秀,与阿萝年岁相近。
她行礼,道:“见过阿萝阿姐。”
“自今日起,每夜亥时,我将来寻香阁陪伴阿姐,直至卯时。”
阿萝喜出望外,一摆小手,认真道:“请进。”
在小院时,除了魏玘,她不曾被人造访。如今身处越国,有人来造访她、陪她说话,还与她年龄相仿、出身同族,自然被她视作好事。
鱼杏儿应声称是,提裙迈入屋内。
许是生人到来、惊扰青蛇,桌上细影一闪,转瞬消失。
阿萝合门,重返案前,为鱼杏儿斟了热茶,正要回身送去,却没看见人影。
再一寻,她才发现,鱼杏儿仍伫在门边,寸步不移。
阿萝不解:“你不过来吗?”
鱼杏儿垂首,道:“阿姐不开口,我不敢动身。要殿下知晓我擅作主张,又要罚我了。”
阿萝轻轻地啊了一声。
殿下、又、罚——这些字眼并不陌生,杜松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她疑惑,又觉二人总不好继续僵持,只得点头,道:“好吧。那你过来吧。我为你倒了茶。我们坐在一起,喝喝茶,说说话。”
鱼杏儿称是,方挪步,接下茶盏,与阿萝并肩而坐。
好半晌,无人开口,只余茶盏氤氲。
阿萝不谙世事,对如此场面无从下手,正局促间,便听鱼杏儿启了话题——
“阿姐,你姓什么?出自哪个寨子?”
阿萝想了想,道:“姓蒙。蒙寨。”
巫疆九寨各持一姓,同寨之人均冠同姓。可阿萝不曾在寨里生活,蒙蚩也并未告知她姓氏。她只想,自己是蒙蚩的女儿,当与蒙蚩同姓。
鱼杏儿点头,道:“阿姐怎会来肃王府?”
阿萝道:“是子玉带我来的。”
提及魏玘,鱼杏儿神情一紧。
阿萝并未觉察,只继续道:“我借宿在这里,做好准备后,就会离开。”
鱼杏儿凝眉,不再说话。
阿萝侧眸看她,只见她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片刻后,鱼杏儿才道:“能走就好。”
“不论你到哪儿去,总归比留在肃王府更好。”
这句后话很轻,却因二人距离相近,一字不落地飘入阿萝耳中。
她一讶,道:“留在肃王府不好吗?”
鱼杏儿不答,抬眸环视四周,见寻香阁门窗紧闭、外无人影,才开口道:
“阿姐,你我既是同族,为了你好,我不瞒你。”
“这府里的肃王殿下,是越国皇帝的次子魏玘。他心肠歹毒,只手遮天。凡是在肃王府内栖身之人,都受他肆意玩弄、羞辱折磨,苦不堪言。”
“你骗人!”阿萝当即驳道。
“子玉是我的朋友,他不像你说得这样坏。”
她记得,是魏玘告诉她外界之事、与她交换名字、赠她礼物,还带她离开小院、给她提供住处与饮食——他怎可能心肠歹毒、折辱旁人?
“是吗?”鱼杏儿反问道。
“那阿姐说说,秦典军何错之有,为何反要求他责罚?”
“杜松阿郎又做错了什么,要被扣去半年的月俸?府里人都知道,他还要赡养阿吉与阿娘,如此重罚,叫他一家如何处之?”
三声发难,宛如倒钩,将被阿萝按下的疑问一举拔出。
恍惚间,阿萝仿佛重回月下,又看见杜松抬臂、手掌起落——可这次,他并非掌掴自己,而是一下下地,抽打着她的脸颊。
她滞了许久,才道:“可他……待我很好。”
鱼杏儿又问:“你说他待你好,难道,他真就不计回报、从未叫你做过什么?”
阿萝眸光一颤。
先前,魏玘确实曾叫她唱过曲。
但很快,她咬唇,又道:“那是我们说好的!我唱一遍曲,他回答我一个问题。他是为了帮我才这样。他没有罚我,也没有苛待我。”
鱼杏儿笑,道:“阿姐,你好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