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时踏出车内,站在车辕之上,大声道:“壮士不知姓甚名谁,何地来人?寻我等有何见教?还请上前一叙!”
那人也不怕他使诈,大步朝夏侯舀之处走来。
侍卫不禁为他让出一条大道,等他走到近前,夏侯舀更是吃惊,这才方知为何侍卫都如此畏惧此人——他竟然是个身高八尺、相貌英俊、伟岸健硕的男人。尤其身材之高大,站在侍卫之中,露出头颅肩颈,好似鹤立鸡群,更兼气度凛然,倒拔老树,虽然他身无兵刃,却如同一把绝世宝刀,叫人不敢直视。
夏侯舀心里有点打鼓,生怕此人一时义愤将他生撕,却见这人停在几步之外,朝他双手合拢,做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回道:“在下宁濛,方才有所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只是我等遭遇盗匪,急需帮助,才鲁莽做事,吸引阁下关注,希望阁下勿要怪罪。”
见他勇武至极,却又言辞文雅,说话井井有条,夏侯舀更是心生好感,和煦道:“怎会怪罪?还请壮士起身,若需水粮,我自会双手奉上。”
“我等只盼能跟着商队,进入燕地而已,至于水粮,不敢奢求。”那人道。
夏侯舀越看他越是爱才,这人如此有礼,说话顺耳至极,又力能扛鼎,无论怎么看去都不是心怀叵测之人。他自恃公子恒麾下,心中无惧,笑道:“当然可以,我这便叫车队关照。”
那人再次拜谢,离开车队,转进一只矮小土丘之后。
不多时,夏侯舀便望见一辆精致典雅的车轿缓缓开出,驾车白马神骏非常,车夫同样是一名身材高大,冷峻沉默的男子,可他却不像车夫,后背上两把武器裹着细布。而车轿旁边,则是一名五官深邃,身穿长衫的男子侍候。
夏侯舀望见这般情境,顿时微眯双目,思忖这是何地公卿家眷、贵胄之后。
自称‘宁濛’之人等了片刻,车轿于商队边停住。
侍卫们切切谈论着木料的昂贵、白马的稀罕、宁濛的勇武之时,夏侯舀心知这是主人要向自己道谢了,于是自如地整理了一下衣角鬓边,从容恭候。
帘幕被一名身材修长高挑、肌肤细腻、眉眼野性的女子撩开,那女子并未佩戴帷幕,让夏侯舀略微诧异,同时不由地警惕鄙夷。这莫非就是此间主人?做那倒拔老树壮士的主人实在可惜了他!正当他这般思忖之时,女子伸出手去,似是要接应什么——帘幕再次被揭开了。
这次揭开它的是一只冰肌玉骨、完美无瑕的女子的手。
——夏侯舀一下子怔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踏破千军(五)
周围窃窃私语的侍卫们像被陡然抡了一记闷棍, 皆是闭口不言,瞠目相望;空气霎时寂静下来,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凝视着那五片花瓣也似的淡红指甲, 葱根般纤细洁白的玉指,柔软娇嫩的手心透着浅浅的粉。
一位身材窈窕、举手投足间文雅高贵的女子撩开帘幕,搭上那野性女子伸出的手, 慢条斯理地从车轿上走下,稳稳落在地面上。
她浑身罩一件深青长裙,头戴一顶不透半点模样的帷幕, 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纤纤素手, 众人只能瞧见她线条优美的洁白腕子上悬着一枚玉色极好的镯子。但仅仅如此,便让众人心驰神荡, 魂牵梦萦, 不禁幻想帷幕内该是何等绝色姿容。那定是足以令国家倾覆、朝野动荡、人人疯狂的倾世美人的风采!
“小女子多谢这位先生相助,实是感激不尽……”
头戴帷幕的绝色美人似是并未察觉周围人灼热的目光, 姿态优雅地向夏侯舀颔首示意。这礼仪太过简洁, 也太过理所当然, 若夏侯舀在未曾目睹此人之前, 定会感到恼怒吧。然而, 此时此刻, 他整颗心都随着她一举一动牵引,听那一声感谢,只觉满心皆是受宠若惊, 忙道:
“这是本……我……该做的。”
他那令人称道的灵活口舌竟然在这女子面前变得笨拙不堪了。
女子说完这句话, 便在身侧人的相助下重新回到车轿之中, 她单单只是现身、露出一双手、点头道谢, 就让这一群人神思恍惚, 几欲如梦临凡仙姑。夏侯舀比他们好不了多少,但起码有自己的判断之力,勉强将目光从那车轿的帘幕上移开,他心中恍然道:“怪不得方才倒拔老树的壮士肯为那小姐鞍前马后,这般美人,谁能抵挡得了?”一时之间,他几乎对那陪在女人身边的四人心生嫉妒之意了。
倒拔老树的男子望了众人一眼,一声不吭,前去路中,伸手抱住老树,将其又重新抬起,硬生生插|回曾经拔树之处。声音惊动呆滞的众人,夏侯舀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那位女子修长的手依然时隐时现,他回到自己的轿辇之中,一只灰扑扑不起眼的鸟雀停在了轿辇顶部;自称‘宁濛’的男人也朝后方走去,与车轿其他人汇合,沉默地跟随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