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姝扳过他的肩膀,道:“接下来我问你的事很重要,你要认真回答。”
邱志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那几盘糕点上收回来,看向这个貌若天仙的表姐,点了点头。
盛姝问:“你与姑姑现下住在何处?素日可见过我……我夫君?”
她面对这个才九岁的表弟,“夫君”两个字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邱志看着她的眸子,里面像是有璀璨星子一般:“住在一个很大很漂亮的院子里,被接去的那日我看过,叫……‘萧府’!”
盛姝捏着茶盏的指尖一颤:“萧府?”
她放下茶盏:“夫君平日都住在萧府?那里还有什么人?”
邱志点点头:“表姐夫每日都回来,但我们不敢去他院子里打搅,更不敢四处乱逛,因此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至于人,”邱志思忖着道,“我基本都待在院子里,见的人很少。只有一次,见到两个特别好看的妹妹在玩,我想一同去玩,被她们的奶娘推开了。”
盛姝肩膀微微颤抖,她曾见过的那根头发,当时萧霁瑾解释了,她信了,迢迢她也见过了,可事实真的如萧霁瑾和迢迢所言吗?
整整一夜,她坐在那里,把从前和萧霁瑾的一点一滴反复思索,这不是她初次追忆往事,却是初次感受到细思极恐。
婚约、父母、兄长、府邸都可以是假的,那么陪伴她两千个日日夜夜的夫君,又是真是假?
天亮时,浣青在旁边求道:“夫人,您的脸色很难看,我扶您去床上歇会吧。”
盛姝思绪混沌地抓着扶手:“夫君回来了吗?”
浣青道:“没有。”
盛姝:“那我可以出去了吗?”
浣青眉头深锁:“夫人,京中太多人居心叵测,您……”
盛姝抬手制止,她不想再听那些推脱的说辞,这次她要自己去看。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盛姝一直被娇养着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她两眼发花,腹部空空,手指麻木无力,整个人虚脱地靠在椅背上。
浣青让小厨房不停地做各种吃食,盛姝只是坐在椅子上,始终不肯尝一口。
中午,日头上来,为防屋里闷热,侍女照例将一大盆冰块搬进来,又用团扇不停扇动。
微风从敞开的窗牖吹进来,盛姝原本快要昏睡过去,被带着凉意的风一吹,缓缓睁开了眸子。
浣青端来才做的酥山,对盛姝道:“夫人,雅墨斋的厨子做的,您吃一口罢。”
盛姝低头看了一眼,酸酸甜甜的荔枝膏水,覆着一层碎冰,入口一定清凉酸甜。
浣青已经顾不上她会不会吃坏肚子,又让人端来几种样式,“贵妃红”、“眉黛青”等十几种一价难求的酥山在面前一字排开。
盛姝这两天两夜只喝过一点茶水,她朱唇微启,还未说出声就昏了过去。
“夫人!夫人!快传信给主君!……”
盛姝晕倒之前,只听到浣青在她耳边喊叫。
·
从雍州到京城的官道上,萧霁瑾一路上心急如焚,昼夜不停地疾驰。
微凉的夜风从脸上拂过,他眉头微皱,不停想起盛姝和宋端两个人。
宋端,宁远侯世子,盛姝曾经的未婚夫。如今在雍州揭竿而起,他此次带着招安的旨意前往雍州,便是和宋端会面之后,收到了盛姝的消息,而后马不停蹄往回赶。
八年前,他对盛姝一见倾心,当下就让人去查,却查到盛姝早已和宋端订了婚,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宋端此人,曾是太子伴读,温润如玉、学富五车,在京城中追求者众多。
和当时的盛姝一样,耀目至极。
他当时制造了许多机会,假装和盛姝偶遇,试图引起盛姝的注意,可惜始终比不过宋端在盛姝心中的地位。
他永远记得,那次敌袭,队伍被冲散,他护送盛姝十几日,终于跟上部曲,却只看到盛姝和匆匆赶来的宋端紧紧相拥。
他晚到十几载,那十几载的陪伴,无论如何都是他比不上的。
后来,盛家被诬陷通敌叛国,太子一党倒台,宁远侯府也被抄家流放,他才终于趁虚而入,把盛姝抓进手里。
他原本不必骗盛姝,说一开始定有婚约的就是他们。他只是一想起宋端便醋意上涌,他比谁都希望,那个从始至终陪在盛姝身边的,都是他。
他把盛姝从教坊司赎走时,觉得自己不过是得到一个有意思的玩意儿,只想将盛姝一点点驯服。
可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尤其再次见到宋端,他才愈发清晰地明白,盛姝绝不仅仅是他豢养的一件可有可无的玩物,而是他绝不可能放手的人。
他在雍州见到的宋端,虽然落魄,却依旧温和从容,如松如月。他几乎能想到,盛姝有多喜欢这样的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