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一想,程大人和程夫人当真不知该怎样劝说儿子。
程雍好容易摆脱了询问,甫一回到书房,便赶忙去书案边取了小匣子,抱出里头的泥人,摸了摸头发,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赐婚后,他一直没单独约见赵荣华,他知道这婚事来得突然,懵懂中更是暗自欢喜,唯恐见了她,听到拒绝的话,将这美好打破。
便是梦,也该多做几日。
可今日的情形,逼得他不得不去找她。
脂粉铺子正在盘货,外面的匾额取下后正在柜上放着,小杏手脚麻利地擦完货柜,一抬头,便瞧见个温文儒雅的男子,身穿一袭月白长衫,冲她微微一笑。
小杏的脸,腾的红了,真好看。
掌柜的在吗?”
他逡巡了一周,没有看见赵荣华,便客气的朝着小杏一笑。
你等等,我去里间叫她。”
小杏眼睛明亮,探出脑袋对着赵荣华勾了勾手,神秘兮兮的说道,“姑娘,有个顶顶好看的公子,找你。”
有多好看?”赵荣华直起身来,拍了拍手心的药沫,想起什么,“我知道了,约莫是来给匾额题字的先生。”
说着,她径直走出门去,脸上的笑来不及收,就对上程雍眉眼含笑的注视。
是你?”
不过片刻,她便跟着笑起来,走上前,杵在柜台内,与他隔了距离。
有事吗,程大人?”
你要题字?”程雍瞧见柜上的笔墨,匾额,信手取了狼毫笔,沾满了墨汁,抬眼问道,“要写什么?”
不用不用,我请了先生…”赵荣华连连摆手,有些受宠若惊。
我写的不比题字先生难看,”他笑笑,又问,“你不说,我便随意写了。”
芝兰坊。”赵荣华见他故意沉下笔尖,忙不迭的往前一站,暗香袭来,程雍不动声色地垂下眉眼,笔力浑厚,很快于最后一笔收尾,将笔放在笔架山上。
你这笔字,我可买不起?”
赵荣华甚是满意,忍不住弯起眉眼,冲他打趣起来,“你若是在西市走上一遭,那代写书信,匾额的先生,都得没了活路。”
我只给你写。”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叫赵荣华面上一热,随即她转过身去,叫小杏端来茶水,与程雍坐在案前。
容祀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画面。
一人含情脉脉,一人娇羞婉转,碍眼的很。
后来两人不知为何竟一前一后出了铺子,相携沿着护城河闲逛起来,容祀本不屑偷觑,可又心里膈应,遂不情不愿一路跟踪,最后到了用饭的时辰,这两人更是过分,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不在大堂,特意挑了个单间上去。
容祀便也顺理成章,在隔壁包了个房间,一进门,便将耳朵贴上了墙去。
殿下,太子妃也来了。”
胥策从门外扫了眼,急急进门来报,胥临又跟进来,补了句,“太子妃带着帷帽,身边跟的婆子偷偷摸摸上来了,就在咱们隔壁门口站了会儿,又去后厨了。”
容祀耳朵没离开墙壁,使了个眼色,胥临又腿脚伶俐地窜出去,轻巧的继续追寻。
他贴的这样近了,竟也听不见两人嘀咕什么,饭庄的隔音好不到哪里去,定是她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得小声小气的说话。
容祀有些窝火,遂一脚将凳子踹翻在地。
隔壁的赵荣华刚要啜茶,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程雍摇头,“许是谁喝醉了,借酒闹事。”
青天白日的喝得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纨绔子。”
华妹妹,我想把日子定在下月初六。”程雍尽量克制住语气里的紧张,一面为她斟茶,一面偷偷用余光打量她的反应。
赵荣华没想明白,咦了声,“什么日子?”
咱们两个的婚事。”
你当真了?”赵荣华忍不住诧异,“你不必当真的,我已经同程夫人说过,一切听你的意思,左右太子赐婚,知道的人不过那些,届时咱们寻个借口,就说合了八字,不匹配,便私下推了就好。
我知道你为我打算,可你瞧瞧,我如今经营铺子,无拘无束,不也过的很好吗?”
华妹妹,咱们八字,很合。”
程雍嗓音低沉,望着隐隐光下那人姣好的容颜,“我合过。”
他自幼杂门旁收,读过周易,会些简单的批卦卜卦,年前经那一事,他便偷偷合了两人八字,做过好些难以言说的梦。
可是…”
这是咱们店里有名的葫芦鸡,外焦里嫩,香醇酥烂,二位瞧瞧这色泽,京城咱们后厨独一份儿,您二位吃好喝好,有事叫我。”
小厮一打巾子,客气的退出门去,轻轻掩上。
程雍又倒了盏茶,起身,举着杯盏来到她跟前。